五浮 58
他們兩人的衣服換的很快。
陳秘書拿來襯衣不是很合身, 林辰把想袖口捲起,但因為掌心傷口沒有復原,所以動起來有些困難, 刑從連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 開始代勞。
當刑從連粗糙帶繭的的指腹擦過他手腕時,林辰指尖輕顫了下。
刑從連含著笑意,輕聲道:「緊張什麼, 脫我衣服的時候脫的那麼大方?」
黑暗裡, 林辰只能隱約看到對方拿槍也很穩的手非常細緻替他捲起袖口, 輕聲道:「可能因為我比較喜歡主動吧。」
刑從連只當沒聽見這句話, 自顧自拿起他另一隻手, 在將袖口卷好后,刑從連的人突然湊過來, 親了親他的唇邊:「以後換我主動。」
唇角是刑從連殘留的薄荷煙味,林辰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 穩了穩心神,留給他們獨處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再次將話題拉回正常軌跡上, 。
「王朝呢?」
刑從連說:「當時對講機系統里有很奇怪的雜音,王朝留在現場研究竟怎麼回事。」
林辰覺得這太難以理解:「雜音,兇手這麼天才,連警方對講系統都可以入侵?而且抓捕行動難道已經提前泄密,否則沈戀怎麼可能在那麼短時間內反應過來甚至還有機會製造那麼大的混亂?」
刑從連搖了搖頭:「不知道, 具體要等王朝的調查結果, 不過我認為, 應該還是我們的頻道被監聽了, 所以當我們有反應的時候, 沈戀的反應會比我們更快。」
林辰心中一凜,這樣迅速的應對過程,已經不是單純有所準備可以解釋。他繼續問道:「所以,你認為燒烤攤的問題確實是沈戀搞的鬼嗎?」
刑從連說:「很難說了,但我們都知道,達納那幫接受過藥物試驗的高孟人是什麼鬼樣子,今天突然發狂的燒烤攤食客,和那些高孟人確實有相似之處。而同兩者都有牽連,除了沈戀就是端陽你我,我暫時想不出其他可疑對象。」
林辰點了點頭,很快又問:「下面的問題是,發狂的食客是怎麼攝入那些有毒丨藥物?」
「事發突然,我一開始並沒有想清楚,不過我剛才突然意識到,案發時,所有發狂的人員都離燒烤攤非常近……如果不是食物,那麼……」
林辰猛然醒悟:「是煙?」
刑從連對此不置可否:「具體還要看現場勘查情況,但大部分煙霧都被吹向天空,所以等下你向媒體做解釋時,可能還要提醒附近民眾,如果有人感到身體出現異常情況或者情緒異常,需儘快就醫……」
「讓我考慮一下。」林辰打斷他,「如果我們草率通知公眾這個消息,很容易造成恐慌,人的想象力無窮無盡,連我們都不確定問題是不是真的出在燒烤攤的煙霧裡,是否要等相關檢測結果先出來再做決定?」
刑從連正色道:「可能來不及等到檢測結果出來,因為那或許是一種新型毒丨品,是我們從未見過的化學物質,我們實際上很難檢出這種毒丨品成分究竟是什麼,這需要大量時間。」刑從連語氣有些冷,「如果那麼簡單,魯佳也不用大費周章把端陽綁去達納。」
「我明白了,但還是讓我在想想。」說到這裡的時候,林辰忽然想到什麼,他說,「你這麼一說,我們手裡可能還有另一樣東西或許有用。」
「什麼東西?」
「既然沈戀曾經傳送過新葯的研究資料給端陽,那麼端陽那裡自然會有備份,無論真假,當時原始資料可能會幫我們搞清楚沈戀究竟要做什麼。」
刑從連問:「所以那份原始資料在哪,端陽被綁架后,沈戀難道沒有去清過現場?」
「事實,上我讓端陽把東西藏在他曾經工作的那家寵物店二樓的懶人沙發里,希望店主沒有把端陽東西隨便扔掉……」
「但願不會。」刑從連再次湊過來,親了親他的額頭,感慨道:「你怎麼這麼聰明。」
林辰愣了愣,刑從連甜蜜起來真是讓人無法招架,他只能繼續穩了穩心神,說道:「我們總要找一個能看懂和分析這些東西的專家,江潮夫人可以嗎?」
「我會找人,相對比較可信,你放心。」刑從連說,「不過這些仍舊幫助不了你解決等下的問題,責任在我。」
刑從連指的當然是蜂擁而至的媒體問題,林辰蹙眉,從端陽出現開始,所有問題都不斷堆疊在而變成非常複雜的線團,段老師的死更像是一把犀利的劍,直接一刀劈開這條亂麻,指引他們找到兇手。但很可惜,他們卻在這過程中錯過了最好的抓捕沈戀的機會,他能理解刑從連為何少見的沮喪甚至變得自責。他拍了拍刑從連肩膀,認真道:「並不是因為我愛你我才這樣說,但我認為你的判斷從頭到尾都沒錯,沈戀這個人極度危險,我們必須儘快並且毫不猶豫實施抓捕。而在抓捕過程中出現問題,那是不可預料的……」
刑從連微抬頭,看了他一眼:「林顧問,其實你就是說你被愛沖昏頭腦,所以覺得我做什麼都對,我會更高興,真的。」
林辰覺得自己剛才擔心刑從連受壓力過大簡直是有點杞人憂天,可他又忍不住為了剛才的話抱了抱刑從連,然後說:「所以,我決定暫時不解決你說的那個問題。」林辰這樣說道。
「什麼意思?」刑從連問。
林辰說:「我決定不向媒體透露任何關於沈戀的相關訊息,假裝我們並沒有確定案件嫌疑人。」
刑從連很乾脆問道:「為什麼?」
「因為我們都不知道,沈戀究竟想做什麼。」林辰心中不安愈甚,卻必須保持更加平和的語氣,「她利用端陽布置誣陷段萬山老師的證據鏈,刺殺司坦康,偽造段老師DNA樣本和指紋,如果說這幾項可能還屬於私人恩怨範疇,那麼監聽警方對講系統、在鬧市下毒危害公眾生命健康安全,已經讓這件事從簡單的刑事案件上升到非常複雜的社會事件。假設沈戀已經強大到有能力提前做下這些布置,說明她很清楚警方終有一天可能會查到她頭上,她在提前準備脫身的前提下還不忘反將我們一軍。她的行事風格可以反應她的內心狀態,如果燒烤攤是她事情是她做的,說明她對整個社會仇恨十足,毫不留情,因此非常非常危險。」
「如果沈戀這麼危險,我們難道不更應該把她的危險性公之於眾,讓所有人注意提防?」刑從連問。
「我認為公眾知情權是非常微妙的玩意,每個人都表示我們有權知道實情,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要把所做的每一步向公眾彙報。關鍵是,現在連我們警方都不知道實情是什麼,又該怎麼解釋呢?」林辰嚴肅道,「在不確定的情況下只有權衡利弊,我們來分析告訴公眾嫌疑人名叫『沈戀』的益處:首先我們有了可以暫緩壓力的對象,大家都會專註沈戀而非警方;其次是我們可以利用通常來說的人海戰術,讓沈戀淹沒在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中,暴露行蹤,對嗎?」
「可以說是這樣。」刑從連說。
林辰點了點頭,問:「解壓什麼我們都不需要,而後者呢?沈戀不僅能夠在樂園監控下刺殺司坦康,甚至能在警方布控下逃脫,說明她的反偵察能力已經不是簡單的高超,我恐怕通過常用的人海戰術也很難在短時間找到沈戀。何況如果我們讓她感到莫大壓力,突然利用手上的有毒丨藥物製造更大的公共安全事件,又該怎麼辦?」林辰頓了頓,站起身掀開遮蔽病床的帘子,轉身對刑從連說,「我記得你們在抓捕行動時應該都會使用代號,因此應該沒有明確提到沈戀的名字對嗎?」
刑從連沉默片刻,爾後道:「我記憶中是這樣,我們應該從頭到尾都沒有具體提到過『沈戀』兩個字,不過老張在警車裡和我悄悄說過沈戀,他那時候特地關了麥,聲音也小,從我的麥上傳出去的可能性不大。」
林辰說:「既然這樣,我想按兵不動。先爭取些時間看能不能迷惑沈戀,讓她懷疑警方的目標可能並不在於她;如果不能,我也要看看沈戀下一步究竟要幹什麼。」
「你這就是在賭博!」刑從連微微拔高音量。
「心理學家都是博弈高手。」林辰把刑從連自床上拉起,「敵不動我不動,就算她動了,我也可以選擇不動。請相信我,否則我是怎麼把你騙到手?」
林辰企圖用最後一句話矇混過關,但當他這麼說的時候,刑從連卻突然意識到其中問題:「等等,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選擇不透露沈戀相關訊息就意味出了事你要擔責任。」
林辰很納悶地看著刑從連:「我要擔什麼責任,不是有你在嗎?」
刑從連一時語塞。
林辰接著說道:「所以在能勉強爭取到的迷惑沈戀的時間裡,我們一是要儘快分析出這種新型藥品或者說是毒丨品的具體成分,二是儘快掌握沈戀的行蹤。」
「明白了,林顧問。」刑從連無奈道。
「那就先這樣……」說話間,林辰準備離開病床去開門,就在這時,刑從連扣住他的手腕。
林辰心臟莫名其妙停了一拍,他以為那是什麼離別吻一類的玩意,可卻聽刑從連沉默片刻,淡淡問道:「最後一個問題,你認為這件事和白沙案有關係嗎?我指的是那位發狂砍人的水果攤主。」
心臟再次跳動,林辰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並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兩起案件中有任何相關聯繫,在白沙案中,水果攤主體內檢出很明確的興奮劑成分……如果你不放心,我們也可以找當時的化驗結果比對。」
刑從連說:「我沒有不放心,我的意思是,同樣是發狂事件,同樣發生在宏景,如果記者問起馮沛林,你要怎麼回答?」
「奧康姆的剃刀。」林辰回答道。
「如無必要,勿增實體?」刑從連頓了頓,「哲學忽悠起人來,比你們心理學還厲害。」
「是啊。」林辰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