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少死了
鬱三郎睜著眼睛,望著床頂發呆,大紅的喜帳,處處都透著喜氣。
當年,他從京城回來,被傷透了心,經不住祖母的哀求,同意了娶親,因為年紀太大,身體又病弱,老祖宗並沒有為他求取官宦子女,反而去了楊樹溝,為他求來了,同樣年紀太大,甚至比他還大了些,嫁不出去的謝元娘。
當年他取到元娘的時候,元娘已經二十四歲了。
可是如今,他上看下看,怎麽看,元娘都隻有十來歲的模樣,可是昨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他什麽時候去迎的親?
鬱三郎覺得喉嚨有些不太舒服,他捂著嘴唇,輕咳了兩聲。
卻聽見門外有了動靜。
“三少奶奶?”門外的聲音放得很輕,但是聽聲音倒是可以聽出是伺候他的大丫鬟青柳。
“哎喲,疼。”因為門外的動靜,身邊的人也有了反應,謝元捂著腦袋坐了起來。
她睡醒的時候,都會有些懵懂,甚至搞不清楚狀況。
迷茫的雙眼,巡視著房內的一切,在對上鬱三郎那雙含笑的眼睛的時候,昨夜的記憶驀地竄入腦海之中。
瞬間,從臉紅到了脖子以下。
昨夜,他們圓房了。
謝元不自在地拉了拉被子,裹住自己。
“別擋了,昨夜都看光了。”鬱三郎好笑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一頭秀發,“該去和祖母請安了。”
“不是說你身體不好嘛。”看昨晚的樣子,並不太像,明明生龍活虎的。
被他壓住的時候,她隻要一抬手,就能夠將他給掀翻了,隻是,她力氣太大,又怕傷到他,這麽一遲疑一下,一切都來不及了。
“男人,別的都可以說不行,就是這一方麵,絕對不能不行。”鬱三郎探過頭去,在元娘臉上親了一下,笑著站起身來,在櫃裏翻找著自己的衣服。
“我來,我來。”她娘說了,出嫁從夫,嫁了人,一定要伺候好她的相公。
看到鬱三郎要找衣服,謝元想也不想就想下床,可是在下一刻,她的雙腿一軟,差地跌在了地上,還是鬱三郎眼明手快,將她摟入了懷中。
懷裏的人,赤果著身軀,若非自己大病初愈,還真的要把這丫頭再給辦了。
“我還沒有穿衣服。”
她紅著臉,身上略微有點黏膩的感覺,昨夜她初次承歡,後麵暈過去了,而鬱三郎驟然知道自己重生,抱著元娘,便想了一夜,倒也忘記了叫水。
“我想洗一下。”謝元很想讓自己表現得大方一些,可是再怎麽說,都是一個初經人事的少女,她努力讓自己的表情嚴肅起來,可是紅紅的臉頰卻透露了一切。
鬱三郎目帶柔光地看著她,不管了,是夢也好,重生也好,隻要元娘還在她身邊,那就好了。
看著元娘紅著臉穿衣服的模樣,鬱三郎就覺得心頭一陣安心。
以後,他也不和那人摻和在一起了,應該就不會害得元娘早逝,害得他最後痛苦一世。
“三少奶奶,再過一刻便是辰時了,你該起來去給老太君請安了。”青柳見門內一直沒有什麽動靜,又再次開口喚道。
鬱三郎正準備開口,卻又聽見了另外一道聲音響起。
聲音有些尖銳,卻帶著幾分嘲諷。
“青柳,別叫了,這小門小戶的,自然是沒有規矩,反正我們叫了便是,其他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她現在是主子,我們可隻是奴婢。”
這是紅柳,也是他的大丫鬟之一。
他冷了臉,卻見謝元就像是沒有聽見一般,照舊穿著她的衣服,臉上的紅暈也褪去了。
“你不生氣?”
“有什麽好氣的,昨晚都聽過了。”謝元隨手挽了發髻在頭上。
成親以後,她就不在是閨女了,也不能再梳閨閣少女的頭了。“昨天晚上,老太君走後,他們就開始說了。”
穿青色衣服的女孩子倒是還好,雖然有些看不起自己,但是也努力地想要壓下臉上嘲諷的神情。
紅衣服的那個就太過了,不僅再三吩咐自己要照顧好鬱三郎,還說若是以後鬱三郎死了,她是要殉葬的,若非如此,家裏這麽多女人,又怎麽會看上她這麽一個破落戶。
不過,昨晚,她倒是挺生氣的,她相公明明還有氣呢?那紅衣服的女婢竟然詛咒她相公。
因此,鬱三郎問了,她便一五一十地說了。
她是沒有辦法對她們動手,但是鬱三郎有辦法啊,讓鬱三郎將她們給打發了,“相公,我什麽都會做,以後,我伺候你,這些女孩,就不用了吧。”留著也是浪費銀子。
更何況,謝元抬眸看了看鬱三郎,她雖然出身農門,小門小戶,有些單純,可是她並不傻,那兩個丫鬟明顯對她相公有點意思。
和上輩子一模一樣的話。
“好。”鬱三郎也回了和上輩子一樣的話。
這些丫鬟的心思不純,總有一天會害了元娘,還不如將她們都給打發出去,重新找年紀小的丫鬟培育。
“三少奶奶。”門外的丫鬟抬高了聲音,“您若是不想去的話,我去和老太君說一聲啊。”
“閉嘴,這是什麽態度。”一聲嗬斥打斷了紅柳的話,嗬斥她的是老太君身邊的大丫鬟錦繡,她老子娘是老太君身邊的管事姑姑,而她自幼跟在老太君身邊,如今已經配了人,配給了老太君嫁妝鋪子的一個掌櫃。
就等著過兩年出去成親以後,再回來府裏,做管事媽媽。
她在這府上雖然隻是個丫鬟,但是若是論起一般的小姐,都不如她來得體麵。
“錦繡姑娘啊。”紅柳搓了搓手,怎麽都想不到錦繡會在這個時間過來。“是老太君讓錦繡姑娘過來的嗎?也是,都這麽晚了,三少奶奶還不肯起床,也不知道,到底是累到哪啊?”
“放肆,主子也是你們能夠隨意議論的嗎?你們院裏的管事嬤嬤是誰?自個兒去她岸邊領五個手板。”
一個丫鬟,也敢說出這樣的話來,若是傳了出去,說鬱府奴大欺主,這鬱府以後的公子還要不要成親?
“姑娘饒命,紅柳不敢了,您就饒了我吧。”五個手板不多,可是打下去,這手肯定會腫的。
就算是主子又怎麽著,一個嫁過來衝喜的農女,若是一個不慎,三少爺就這麽去了,她還能得著好處。
這也是這榮暄院的丫鬟,明明對三少爺都有那麽幾分意思,卻沒有一個願意舍身伺候的,畢竟三少爺的命不長,若是一個不小心,三少爺就這麽去了,那麽他們這些奴婢出身的通房姨娘,還有什麽出路。
府裏麵的少爺還多著呢?
現在也三少爺和老太君不肯去京都,若是回到京都,下麵小的少爺不成,不是還有大少爺和二少爺嘛。
紅柳暗自得想著,正想磨著錦繡能不能減掉刑罰,卻見房內突然傳出一個熟悉的男人聲音。
“錦繡,打十個手板,然後給我趕出去,不準她再在榮暄院伺候。”
“這是??????”聽到聲音,錦繡整個人都懵了,她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是,奴婢這就將人帶走。”
這少爺竟然醒了?
大夫說撐不過去的少爺居然被衝洗衝醒了?
“那三少奶奶?”少爺居然醒了,錦繡迫不及待地想飛奔到鬆鶴園給老太君報信去。
不過就算三少爺醒了,少奶奶也是要過去請安的。
“她昨晚上累著了,我等下,等她梳洗完,就帶他過去拜訪祖母。”鬱連暄剛剛說完,就收獲他娘子的白眼一個。
累到了?
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雖然錦繡未曾嫁人,還是青白女子,但是多少年耳濡目染,再加上成親在即,她老子娘也開始或多或少地教她一些關於女人的事情,自然是立即聯想到那方麵的事情。
“奴婢知道了,這就回去。”
“等等。”
就在錦繡還在是與不是之間徘徊的時候,屋內的鬱三郎又叫住了他,房門被人打開了,鬱三郎穿著一身青鬆長袍,頭發披散地端著一個錦盒出來。
“你將這個交給祖母。”
“是。”錦繡捂住因為驚訝而張開的嘴,低頭道了聲是,才捧著錦盒,匆匆返回鬆鶴園去了。
少爺不僅醒來了,甚至還和三少奶奶圓房了?
這,這簡直是天大的喜事。
錦繡留著淚水地回到鬆鶴園裏麵,而等在鬆鶴園內的一眾人都有些怔然。
“錦繡,你怎麽哭了?三郎他???????”鬱老太君一顆心都提了起來,該不是三郎沒有熬過去,他??????
想到這裏,鬱老太君坐不住了,猛地握緊了拐杖,站了起來。
“看來,這衝喜是沒有多大效果了。”
“應該是。”
“老太君也是糊塗了。”
一眾親戚開始議論紛紛,看著老太君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錦繡連忙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露出一抹笑容,將手上的錦盒捧給了鬱老太君。
“老太君,給您,天大的喜事。”
“喜事?”鬱老太君將盒子打開,那是一條元帕,元帕上沾染了點點血跡,還沾染了一些難以言喻的東西,鬱老太君,神情僵了僵,將錦盒蓋上。而後,狂喜的笑容出現在臉上,大悲大喜,讓她心頭一陣難受,她坐會椅子上,錦繡忙端了參茶給她飲下。
“這是???????”
“三少爺親自交給奴婢的。三少爺不僅下床了,他是親自開門出來將這個盒子遞給奴婢,吩咐奴婢交給您的。”“不過,三少爺說三少奶奶累到了,應該會晚一些過來請安,還請您見諒。”
“應該的,應該的,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鬱老太君重重地錘了一下地麵,眼眶竟然有些發紅。
“娘,怎麽了?”坐在下位第一個的是鬱老太君的次子鬱修文,因為鬱府老太爺還有一個妾,那妾給老太爺生了二兒子,因此,這個老太君的次子倒是排在了第三個,成了三房。
“暄哥兒,暄哥兒??????”大喜過頭,老太君竟然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卻讓眾人的誤會更深了。
“老太君,是不是三哥出事了?”鬱四郎,鬱連昭,也就是那迎親的少年看了一眼他爹,見他爹爹點頭以後,才開口問道。
“對啊,我的老祖宗,是不是那可憐的暄哥兒過世了?”一個約莫三十左右的女人,手拿著錦緞帕子捂著自己的眼睛,一邊說著,一邊流淚。“若是暄哥兒過世了,那麽郡主怎麽受得了,她就這麽一個兒子。”
“淮芳,不要胡說。”被鬱淮芳這麽一說,老太太差點岔過氣去。
“大姑奶奶,沒有的事,瞧您說到,把老太君都給氣壞了。”錦繡心疼地拍著老太君的胸口。全家上下,錦繡最討厭的人,便是這大姑太太。
鬱淮芳其實並不是老太爺的孩子,而是老太爺早逝的妹妹的,因為疼愛妹妹,所以將這個喪母喪父的孩子過繼到了老太君名下。
早在前十幾年,老太君便安排了人家將她給嫁出去了。
還貼補了不少嫁妝給她。
可是這大姑太太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動不動就回娘家來,還常常一住就是一兩個月,帶著她的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