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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萬愛千恩百苦,疼我孰知父母

  今兒個早上出了件大喜事。蘭台寺大夫,加任巡鹽禦史林如海要調任京城了。原來林如海的小廝,現在林家的二管事林子蘭提前上京,來打掃舊舍。畢竟林慕一個孩子上京可以住在賈家,但要是林家人搬到京城,可就不能住賈家了。林家又不是薛家。怎麽會一大家子在人家家裏死皮賴臉的住著?

  林子蘭來拜見了賈母之後,如願以償的見到了自家公子林慕。


  林慕看著他,喜悅的叫了聲:“蘭叔。”


  林子蘭臉上笑開了花:“公子。”又上下打量了半晌,心疼的說:“瘦了……瘦了。”看見兒子林開平在旁邊站著傻樂。忍不住罵他:“混賬小子,怎麽伺候的公子!你看公子離了回家都瘦了那麽多!我就知道你這個混賬不靠譜!”


  開平:“……”公子長身體怨我嘍?開平委屈的說:“爹,你仔細看看,爺那是長個子了,顯得瘦。”


  林子蘭罵他:“那公子長個子了,你就不會勸公子多吃點?!沒用的東西!”


  開平:“……”寶寶委屈,但寶寶不說。


  林慕笑著勸道:“蘭叔,不管開平的事。是我自己沒什麽胃口,所以沒好好吃。離墨開平都勸過我的。”


  林子蘭道:“公子啊!可不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啊!你這個年紀,正應該是飯量大的時候呢。開平跟你一樣這麽大的時候,比豬都能吃。他娘蒸的飯,都不夠他一個人‘吭哧吭哧’的吃的。公子你從小胃口就不好,更不能不吃東西。是不是京城的東西吃不慣啊?”


  林慕無奈道:“蘭叔放心吧。我一切都好。外祖家的東西也很好。隻是近來忙了些事,少吃了幾口而已。”


  “胡鬧!”林子蘭生氣道:“什麽事能比得上你吃飯重要?公子啊,過幾年你就又要去科考了。那考場就是好人進去,都是半條命出來。苦的緊啊!公子你得養好身體,要不過幾年可怎麽辦哪!”


  林慕被他叨叨的頭疼,舉手投降道:“蘭叔……蘭叔我錯了!我以後一定好好吃飯!”又趕緊轉移話題:“蘭叔,老房我已經讓人打掃出來了。就差再買些奴婢仆役了。”


  林子蘭道:“那倒不急。公子交給我就行了。不過公子啊,飯是一定要好好吃的……”


  林鬱香一把扒拉開林子蘭,不爽的說:“差不多行了啊!你到底要說到什麽時候啊?!公子都被你念傻了!”又從懷裏拿出一個小油包,捧到林慕跟前,美滋滋的說:“公子看!我給你帶了你最喜歡的鬆子糖!”


  林慕驚喜的拆開,說道:“真的是鬆子糖?多謝鬱叔了!”


  “公子我給你帶了……”


  “公子看我的……”


  “我也帶了……”


  被擠到一旁的林子蘭:“?????你們這群人什麽意思啊?!我也帶了!!”……


  不遠處的賈瑛看著這一幕滿頭黑線:“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團寵?!”


  …………


  大運河上飄著一艘船。船長二十尺,寬三十尺,長度五十尺。上下共三層。船梁和枋檣都是用金絲楠木做成的。棧板是上好的紅鬆木。舵杆用的是榆木。關門棒用的是周木。就連櫓用的也是上好的紅杉木。


  以值寒冬,為了暖和,船的棧板上鋪著來自海外的生命樹圖案的波斯地毯。而船艙裏則掛著厚厚的大紅猩猩氈的門簾。


  ——這些都是為了保暖。


  大多數的人都凍得縮頭縮腦。恨不得把自己圍成個肉包包來取暖。——他們都是沒經過凍的南方人,自然受不了北方的這個寒冷的天氣。


  但也不是每個人都怕冷的。比如船的甲板上,就站著兩個人,一看就是不怕冷的。個高的那個,穿著鴉青色番花的刻絲棉袍子;個矮點的那個,穿著石青色寶相花刻絲棉錦袍。兩個人都穿著墨色的鬥篷,在那兒看著下人們一邊搗河水裏的冰,一邊閑聊。


  高個子的人悶悶的說:“呔!這回怎麽這麽安靜?往日裏這些人跟臭蟲似的,怎麽殺都殺不幹淨。怎麽這回就這麽偶爾蹦出來幾個伶仃的小雜碎了?要知道爺爺我的大刀可早就都饑|渴難耐了!”


  矮個子的罵他:“林彼岸,你是不是有毛病?沒人搗亂還不好嗎?!要是在這兒他們再搗著亂,我們得哪個年頭才能進京見公子啊!”


  林彼岸委屈的罵回去:“該死的林鳶尾!你能不能動動你的大腦想想,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們這麽多年都沒放棄刺殺老爺,怎麽現在突然就無緣無故的放棄了?!這不是很反常嗎?!”


  林鳶尾這回沒罵他,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的說:“你說的對。那是什麽事能讓他們不出來了呢?”


  瞳孔突然一縮。兩個人異口同聲的道:“少爺!”


  …………


  血。到處都是血。斷裂的殘肢和噴射出的鮮血鋪滿了郊外的一方土地。


  一個白衣鶴氅的公子,冷冷的站在中間。手裏拿著一把開過刃的寶劍。鮮血順著寶劍的刃緩緩流下。


  四周最外層,是離墨開平等人帶著一群林家死士,拿著刀都殺紅了眼。


  而在林慕和離墨等人的中間,是孤立無援,所剩無幾的刺客們。


  刺客們都是被蓄養長大的死士。但是再是死士,也是人。骨子裏也有怕死的一麵。這不是慫。而是人類天生的本能。


  四處都是同伴的鮮血和屍體。眼前是恍若殺神的男子。饒是死士首領,腿也不禁輕輕打了個哆嗦。


  林慕身穿白衣,下擺濺上了鮮血,恍若朵朵紅梅。她手持寶劍,步步逼近。漫不經心的說:“還不認輸嗎?你看,你們主子明知道這裏可能有蹊蹺,會讓你們送命,但還是派你們來了。為什麽呢?因為他想賭一把。賭我年少輕狂,少不經事。至於你們,隻不過是他手裏的一條狗罷了。狗的死活,人又怎麽會在意?”又挽起一個劍花,輕笑道:“即便如此,你們還要替他賣命嗎?”


  死士首領敏銳的察覺到,自己的手下動心了。他回首殺死自己那名動心的手下,警告他們說:“背叛者死!”


  林慕輕蔑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你當真是忠心啊?可惜了。”


  可惜什麽?死士首領想。下一刻,他的身體被劍貫穿。林慕輕輕拔出劍,幾不可聞的呢喃道:“可惜你的手下動心了……隻有你一個人堅持,那還有什麽用呢?”


  死士首領吐出了一口血,倒在地上不動了。


  眼見著首領死去。其餘死士的心也都崩潰了。他們扔下刀劍,舉手道:“不要殺我!我……我投降!”


  離墨等人上前,縛住垂頭喪氣的死士們。林慕看著他們,滿意的笑了。來吧,幕後老賊!就讓我見識一下,是你的心眼多,還是我林慕的手段多!


  …………


  賈府裏,一片愁雲慘淡。賈母拿著帕子,不時的擦拭著淚水:“無妄之災!無妄之災!這好好的,怎麽就著起火來了呢?蓉兒媳婦才多大?我最得意的就是她!天可憐見的……怎麽就走了?!”


  王熙鳳一邊擦拭著淚水,一邊勸賈母道:“老祖宗……老祖宗千萬要保重身體。要是為了她哭傷了身體,想必可卿在地下,也不得安寧!”


  賈母也隻是哭。底下的姑娘也哭。隻有賈瑛傻呆呆的站在那兒:秦可卿死了?秦可卿死了?!哦,對了!他怎麽把秦可卿忘了?!唉。賈瑛忍不住惋惜道:可惜了,年紀還輕著呢!不過,賈瑛思考道:是他記錯了嗎?他怎麽記得秦可卿是上吊的?賈瑛坐在那兒矛盾的搓著手帕。


  邢王二夫人也哭天抹淚,假惺惺道:“是啊!她還多大啊?怎麽就走了啊?……”


  看那哭的架勢,賈瑛都恨不得上去說一句:姐們兒,夠啦!戲過了啊!你們和秦可卿又不是前生的親愛,今生的摯友,根本就是一群點頭之交,至於哭成這個鬼德行嗎?!求你們別再演了好嗎?真的好假啊!我尬的腳趾都摳出來在一個芭比夢想城堡了!


  賈母哭了一陣,道:“蓉兒媳婦的墳,看好了地界沒有?”


  看好了墳?秦可卿不應該入賈家祖墳嗎?賈瑛疑惑的看向二位夫人。


  邢王二夫人回道:“回老太太,我們不知道呢。”


  賈瑛:“……”演戲麻煩請演全套好嗎?謝謝了!

  這時還得是王熙鳳出來救場。她說道:“回老祖宗的話,沒有呢!橫死的女人不能入祖墳。聽珍大哥說,好像是要在外邊兒請風水先生給找個好地界。珍大哥說,不管花多少錢,費多大力氣。隻要風水先生開個口,就是看中了王府,他也去扣頭求人家去。”


  “胡鬧!”賈母的拐棍在地上敲得“邦邦”響:“他是要瘋了不成?!鴛鴦,去告訴他。他爺爺和父親不在,我這個嬸奶奶還在!他是想翻了天不成?!”


  鴛鴦應了一聲,小心翼翼的賠著笑道:“我猜,珍大爺估計也就是說說而已……老太太您又何必當真?”


  “不是說說,難不成他還真打算去做?!”賈母道:“我就是讓他知道,有些東西是不能胡說的!小孩子家家的,也沒個忌諱。”


  鴛鴦這才勉強應了一聲,起身離去。


  …………


  皇宮。寧壽宮。


  一個梳著叢梳百葉髻,頭上插著一對纏絲變形赤金鑲珠鳳步搖、兩朵紅絨宮花,和一個赤金花葉發簪,戴著琥珀鍾形耳墜;穿著金黃兩色流蘇垂絛五彩連波繡鳳凰圖案宮裙,明黃纏枝牡丹丹鳳朝陽白狐雲肩,胳膊上纏著大紅牡丹披帛,腰上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的女子,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的哭述:“父皇……父皇!你可一定要替兒臣做主啊!賈家欺人太甚!他們竟然敢收留先太子的遺脈,實在是對您不敬啊!”


  太上皇被她吵吵的頭疼。他抬起一雙和陳皇後相似的狼眼。冷冷的說:“你讓我怎麽替你做主?你不是已經通知賈家把那個女人燒死了嗎?”


  陳皇後一僵:“啊這……父皇,你聽兒臣解釋……”


  太上皇往後靠靠,揚揚下巴:“解釋吧。”


  陳皇後諾諾半晌,最終哭出聲來:“父皇,兒臣就是……就是不甘心啊!那女人生前有多可惡,父皇您也是看在眼裏的!我好不容易鬥垮了她,沒想到又冒出來一個……一個勞什子的‘秦可卿’?父皇,兒臣也是為您著想啊!現在賈家的確站在我們這方不假。可那是建立在皇上不接納他們的情況下。如今他們有了一個先太子一脈的兒媳——父皇,皇上有多偏愛那個賤人,您也是看在眼裏的。那會不會,因為那個女人,皇上就接納了賈家呢?那到時候,賈家還會站在我們這方嗎?倒不如燒死了她,以後就斷了賈家投靠皇上的路。隻要皇上知道,他心愛的兒子留下的那個唯一的女兒,是死在了賈家手裏……父皇你想想,以皇上的性格,他還會接納賈家嗎?他隻會想殺了賈家。到時候,父皇你就是他們唯一的救命稻草。也就不用擔心他們反水了。”


  太上皇沉吟半晌:“也對……看不出來呀阿颯,你竟然也有腦子?!”


  陳皇後:“……”


  陳皇後跳過了這一個尷尬的話題,問道:“父皇,那需不需要兒臣派人去旁敲側擊的告訴皇上?”


  “不必了。”太上皇喝了口酒,悠悠道:“不要把皇帝的智商,想象的跟你的智商一樣。相信朕,此時他大概已經在神龍殿砸東西了。”


  陳皇後:“……”


  陳皇後:“!!!!!”


  ……


  與此同時,神龍殿。


  殿內一片狼藉。所有殿裏的人,都拿頭緊緊的貼著地,戰戰兢兢的跪著。


  在所有人的中間,眾星捧月似的站著一個穿著明黃龍袍的男人。


  男人雙目赤紅。不停的往桌上的東西砸了下去。嘴裏大吼道:“賈家!賈珍!你怎麽敢?!你們怎麽敢?!”


  大太監範水心驚膽戰的勸道:“陛下……陛下!氣大傷身。陛下要愛惜龍體啊!”


  “愛惜龍體?”水灝暴怒道:“他們怎麽敢?!那可是、那可是流哥兒的女兒啊!那是皇家血脈!他們怎麽敢?!”


  這時,窗外傳來了鴿子叫:“咕咕!咕咕!”


  範水連忙開了窗,從窗外扔進來一個小紙條。範水打開來,草草的看了一眼。


  “……”


  “!!!!!”


  範水心裏苦啊。是今天投胎有大禮包嗎?賈家怎麽這麽趕著投胎呢?!


  水灝冷靜了下來。喘著粗氣,問範水道:“出什麽事兒了?”


  範水一臉苦澀,又不得不答:“皇、皇上,您您您您您可千萬要冷靜啊!”


  水灝疑惑的看了過來。


  範水閉上眼,以“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早死早超生”的態度大聲道:“賈家不許郡主進祖墳要給她埋到亂墳崗子去!”


  水灝:“……!!!!!”水灝炸了:“賤奴安敢如此?!來呀,傳朕旨意……”


  “皇上不可呀!”範水撲上去抱住了他的大腿:“陛下,賈家畢竟是功臣之後,官宦世家。就這麽無緣無故的殺了,恐怕會引起朝野動蕩的啊!!”


  水灝冷靜了一會兒,才道:“對!對!你說的對!不能就這麽便宜了他們!讓他們死,太便宜他們了。朕要抄他們的家,滅他們的族。挖了他們的祖墳。讓他們死後的無顏麵對先祖!”


  …………


  賈瑛懶洋洋的坐在屋裏,慢騰騰的繡著自己心愛的小花花。聽著晴雯麝月她們在那兒閑磕牙。


  麝月興致勃勃的道:“你們知道嗎?聽說東府蓉大奶奶的墳地定啦!”


  晴雯好奇的問:“是哪兒?”


  襲人道:“是東崗。”


  “東崗?”秋紋也罕見的加入了聊天:“我怎麽記得那是個亂墳崗子?”


  襲人肯定她道:“你沒記錯,那兒正是個亂墳崗。”


  晴雯驚呼道:“不會吧?!那可是蓉大爺三媒六聘,抬進來祭了祖,上了宗牒的正妻啊!”


  “那又有什麽用?”麝月道:“橫死的人是不許進祖墳的。小蓉大奶奶不正是橫死的嘛!”


  賈瑛不讚同道:“那也不至於埋亂墳崗子去啊?!”


  “聽說是珍大爺請的那個風水先生說的。”襲人道:“是小蓉大奶奶怨氣太重。隻有埋到亂墳崗子去,才能壓下她的怨氣。不至於貽罪子孫。”


  “可是,”賈瑛好奇道:“珍大哥不是說,要給她挑個好地界嗎?”


  “噗!”晴雯笑道:“你還當真了?!珍大爺之前會那麽說,是因為那沒有觸及到他的利益。你看,風水先生隻不過說了這麽幾句,有可能觸及他利益的事,他就急切的恨不得把人直接扔了出去。”


  “唉!”幾個人不禁齊刷刷歎了口氣。


  碧痕抱著剛曬好的被子回來,看她們唉聲歎氣的樣子,稀奇的問道:“咦?這是怎麽了?!怎麽一個個無精打采的?”


  秋紋悶聲道:“再說小蓉大奶奶的事。”


  “小蓉大奶奶啊?你們這麽快就知道了?”碧痕驚訝的說:“天哪!你們知道的也太快了!我還剛聽說!”


  賈瑛道:“能不快嘛!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哪有這樣的!”


  碧痕一邊放被子,一邊道:“可不是!看東府現在那個架勢,哪像沒了個奶奶,倒想是沒了個……咳咳。總之也太誇張了。”


  賈瑛:“可不是嘛!好歹也是個當家奶奶,就這麽扔去了亂墳崗……”


  “什麽亂墳崗?”碧痕驚訝的說。


  晴雯白她一眼,道:“你這人可真稀奇!剛才你不還說知道了?”


  碧痕解釋說:“我是知道了東府的小蓉大奶奶要風光大葬的事情。聽說珍大爺說,要掏東府的家底,給她辦喪事呢!”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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