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敷文殿
濮陽宗政愣住了,半晌才說:“你明明知道,卻沒有跟我說?”
“所以,我才送去了黑甜香。宗主大人您連她的記憶都舍得抹去了,何必再要擔心這些小癢小痛?”百雨金一副坦蕩模樣,別說是她,就連心中憋著一口悶氣的濮陽宗政都說不出她的一句不好的話來。
“那以後——”
“黑甜香又不是什麽金貴的東西,宗主大人還擔心用不起麽?”百雨金打斷濮陽宗政的話,“不過,那東西是能上癮的。可話又說回來,即便是不上癮,你也是會整日燃著那黑甜香,舍不得她難受一分一毫的,這上癮不上癮的,也沒有什麽重要的。”
濮陽宗政聽完了百雨金的這番話,說不後悔是不可能的,卻不是為了自己給沈蝶煙用了珠簾隔而後悔,而是自己在用過之後,居然還留下了這麽多的隱患。百雨金說的不錯,別說是黑甜香,就是別的東西他也能保證不了短了沈蝶煙一點。但是,沒有人願意整日與這些災痛相伴,甚至是過一生。尤其,這人還是他的煙兒。
“真的沒有別的法子了?”
百雨金板著臉:“宗主大人,您用的是珠簾隔。”
沒錯了,他給她用的是珠簾隔,從不失手的珠簾隔。
濮陽宗政離開南呂樓後,又回三暉殿去了。這次是從正門遠遠的繞了一圈,經過殿牆外的那株合歡樹的時候,他抬頭看了一眼,想起一件事情來。
沈蝶煙也不知是什麽時候醒的,屋子一個人都沒有。濮陽宗政心情頓時就有些不快,主屋前前後後轉了兩圈才見到人。沈蝶煙正帶著鷥庭雀鳴在園子裏,拿著青竹製成的魚竿擺弄荷花池裏的錦鯉。濮陽宗政看著沈蝶煙坐在九曲廊橋探身用杆子拍擊水麵的樣子,忽然想起那估計要和沈蝶煙常伴的黑甜香來。那種東西,似乎是不用不行了,既然上癮了,那是不是隻要滿足了便好……
濮陽宗政這才安慰完自己,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自己去找百雨金前,見著那呆站一邊沒什麽用處的醫官,一時間控製不住怒氣,將人一掌扇進了這荷花池中-——濮陽宗政轉頭看著衡天:“池子裏的髒東西呢?”
“青影已經弄出去了,絕不會汙了夫人的眼。”
聽到衡天的回答,濮陽宗政這才放心的朝著沈蝶煙走過去。濮陽宗政剛上廊橋,沈蝶煙就看到了他。她朝濮陽宗政揮揮手後,將魚竿交給了旁邊的雀鳴,手臂伸直,指著池子,嘴巴上上下下開闔著,濮陽宗政耳尖,清楚的聽到沈蝶煙在說:“就是那條通紅的,頭上有塊黑斑的,就是那條,你給我釣上來,我要養在屋子裏。”
雀鳴有些無奈的說:“我這能不能釣到還是個困難,您居然還點起菜了,我怎麽可能辦到。不然,讓鷥庭下水給你摸去,她這擅長。”
雀鳴的話剛說完,頭上就被鷥庭用帕子扇了一下。雀鳴一手舉起魚竿,一手捂著自己的頭頂:“我說錯了麽,寺蝶湖裏的小魚小蝦哪個不知您鷥庭大姐的名聲,嘴下絕無漏網之魚。”
鷥庭又是一下子:“你這個吃蟲子的東西沒資格說我。”
眼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就要吵起來,沈蝶煙捧著下巴正笑著看戲。忽然,一道白影從自己麵前一閃而過,沈蝶煙隻看到那影子在水波上一點,隨即又飄落到自己的眼前了。
濮陽宗政衣未沾一滴水,手微微握著,沈蝶煙隻看到一點紅色的魚尾露在外麵。
“你捉住了?”沈蝶煙驚叫一聲,可還沒來得及歡喜,又發出更響亮的喊聲:“盆,拿盆來,隨便什麽瓶子都行,別幹死它了……”
濮陽宗政也是一愣,沒想到還有這樣一出,本來也沒什麽事情,可是被沈蝶煙這麽大呼小叫著,也有點手忙腳亂的意思,更可恨的是,那尾紅鯉也趁著這時機開始掙紮,一片的兵荒馬亂。
沈蝶煙正要推著濮陽宗政往主屋的方向跑去的時候,鷥庭忽然捧著一片蓮葉湊到沈蝶煙麵前,蓮葉中,盛著一汪清水。
沈蝶煙高高興興的走在濮陽宗政身邊,偶爾探頭看看他手裏捧著的那片蓮葉中的小紅鯉。濮陽宗政見她精神很好,就問:“頭可疼了?”
“不疼了,你去哪裏了,我才睡著一會你怎麽就不見了?”
“去找百雨金問問你用的那黑甜香的事。那東西,你以後要常用了。”後一句話,濮陽宗政的聲音微微提高了些,也讓跟在身後的鷥庭雀鳴聽的清清楚楚。
沈蝶煙倒也沒說什麽,剛剛進屋就喊著鷥庭找東西來養這魚兒。合適的物件沒找到,沈蝶煙卻發現了桌上的高頸瓶中插著幾枝開的正好的合歡。濮陽宗政看著她的模樣,就說:“鷥庭個子小夠不著,我卻是能夠著的。”
沈蝶煙一愣,還沒有問些什麽,鷥庭正好準備好了一直扁圓的大肚墨洗,盛了點清水後放到了花瓶邊。濮陽宗政將蓮葉中的魚兒到進裏邊。
沈蝶煙看著這白水映著紅鯉,之前的歡愉忽然就消失了。
鷥庭將濮陽宗政的話記在了心中,每日都燃了一根黑甜香在屋裏。等沈蝶煙知道自己每日都聞了黑甜香時,已經是過了好幾日了。雖然聞著這種味道並沒有任何的不適,可是,一想到這是百雨金的心上人送的東西,難免就覺得可惜。
濮陽宗政每日都要注意那盒子中的黑甜香的數量。他知道此刻的沈蝶煙看起來也許是與平時無異,但是,他不知道她對黑甜香究竟有沒有成癮。
沈蝶煙還是吃飽就睡,睡醒了就接著吃,倒也沒有覺得這日子有什麽奇怪的。可是,等她知道自己這個人有哪裏是不一樣的時候,卻是晚了。
點香的事情一向是由認真細心的鷥庭來做的,可是,那日鷥庭正好有事耽誤了一會,前一根香燃盡了好久,她才記起來該續上了。等她捧著剛剛點起的黑甜香推門而入的時候,被屋子中的狀況驚呆了。
沈蝶煙趴著床榻邊的地上,身子緊緊地蜷在一起,一手抱著頭,一手抓著床欄,手指幾乎都已經扣掉了一些木屑,指間血跡斑斑。鷥庭嚇的將手裏的香都扔出去了。她一邊喊人一邊往沈蝶煙身邊衝:“夫人,夫人,你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