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自從兩人相處過那一晚後,武清遙放鬆了許多,但是直到她再次聽濮陽宗政說要離開京城的時候,她才明白,原來他根本就沒有放棄過自己的決定,濮陽宗政他隻是避而不談罷了。
武清遙隻能同母親父親說了這事,結果二老都極力支持,說是應該的。母親猜想著女兒的心思,於是就多說了兩句,無非也就是和娘家人相處好,出頭忍讓什麽的都要有個度數之類的話。
武清遙並不是想得到別人的支持,她隻是希望有人站在別的方向看看這件事。武清遙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了趙憂鈞身上,結果他隻是沉默一會後說:“聽說那裏的環境與京城的相差太多,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連晨兒都隻是哭著說:“小姐,你可一定要回來看看我們……”,讓武清遙更加頭疼。
而沈明廉表現出的不舍得似乎比武家人來的還要明顯。可是,讓人不解的是,在離開之前,傾葵竟然還沒有從李家回來。
武清遙試探著向歡葉提起來,覺得自己在離開前,傾葵小姐應該回來一次的,但是,濮陽宗政或者沈明廉沒有一人注意到這個事實。歡葉聽到傾葵的名字後,臉色稍微變的有些為難:“夫人,小姐那邊按理說是應該要回來送送夫人的——這樣,讓我去李家看看,許是小姐現在還不知道您要離開。”
武清遙點點頭,然後又問:“那這事,可讓濮陽知道了?”
歡葉笑著說:“這種小事情就交給我吧,大人現在也記忙,他若是有空問起來夫人隻管回答了便是。”
歡葉的話在武清遙耳中理解成了另一種意思:他若是不問也就不用說起一個字的。
歡葉得了武清遙的授意,趁著下午沒什麽事情的時候去了一趟李府。這事情濮陽宗政自然是知道的,歡葉這邊剛離了武清遙,那邊就去跟濮陽宗政說了這事。濮陽宗政隻說了一句:“你去多交代交代小瑜兒幾句。”
歡葉讓李家的人請了進去,等了一會後,小瑜兒就緊趕慢趕的出現了。小瑜兒笑著蹦到歡葉麵前:“你怎麽會過來的?”
“姑娘呢?”歡葉問道。
小瑜兒一聽這話,立刻就做出鄙視的神色:“你明知道這個時辰姑娘她要睡午覺的。姑娘在這裏又不差我一人伺候,等睡醒了自然有人帶過來。我可是一聽說你過來就先跑來了。而且啊,那些小丫鬟見我都是恭恭敬敬的模樣,比同你在一起的時候好多了。”
歡葉也沒有駁小瑜兒的話,隻是無奈的笑笑:“是啊是啊,誰見著您都要喚一聲小瑜兒姐姐的,姑娘在這裏住的怎麽樣?”
“很好啊,李將軍和李夫人都很疼姑娘,李公子又能給姑娘拌拌嘴也不無聊。”
“那長話短說,宗主大人要帶夫人離開京城,你好好的照顧姑娘,平時多長點心眼子,別讓姑娘被人欺負吃虧了。”
“誰——”誰敢欺負她這種話還沒有說出來,小瑜兒立刻就發現了事情不對的地方:“大人不帶著姑娘一起回去?”
歡葉看著小瑜兒錯愣的神情,睜的大大的眼睛中亮著一層質疑的波光,忽然就覺得難受。她隻覺得一種酸脹溫熱的感覺湧上了眼眶,要是有可能的話,她甚至想捂住自己的臉先哭一場。
歡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恩,大人就是這個意思,將小姐留在沈老太爺那裏,畢竟,大人覺得這是欠沈老太爺的。”
“可是,這也不能不告訴姑娘,簡直就讓姑娘當——”抵押品這三個字讓歡葉伸手堵在了小瑜兒的口中。
“雖然聽起來是這個意思,但是,但是,其實並不是這樣的,沈老太爺這把年紀了,姑娘能代替夫人陪著他多久?就當是姑娘替著夫人還有這一家人盡盡孝道。你千萬不能這麽說,等姑娘知道這件事情後心中肯定不好受了,你再說錯了話,這事怎麽了解?”
小瑜兒忽然就哭了起來,歡葉還沒有看清她眼中一閃而逝的淚光,小瑜兒就飛快的伸出手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小瑜兒與歡葉麵對麵站著,小瑜兒微微低著頭,手臂橫在眼前,沉默無聲。歡葉看她這樣,心中也更加難受,可是仍抓住了小瑜兒的手臂輕聲說著:“別丟人了,這可是在別人家,姑娘一會就該過來了,你這副樣子我該怎麽圓說?”
歡葉努力的想把小瑜兒的手臂拉下來,兩人僵持的時候,傾葵衝了進來,臉色似乎不好,嘴裏還念著什麽,等看清歡葉和小瑜兒兩人後就有點疑惑的說:“歡葉,你怎麽一來就招惹小瑜兒,小瑜兒你也是的,這麽多年了還是被歡葉欺負的死死的。”
小瑜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放下袖子委屈的對傾葵說:“這老妖精我玩不過,姑娘你來給我做主。”
傾葵看看小瑜兒微紅的眼睛,又看看歡葉,忽然假假的笑了兩聲:“算了算了,你們兩個好姐妹,我一個外人就不攪這渾水了,你們好姐妹麽,嗬嗬。”
“姑娘,歡葉這麽膽大妄為都是您縱容出來的。”
“你要是有歡葉的本事,那我也縱容你,她那這不是壓製不了隻能縱容了麽。”傾葵挑了一個椅子坐下,“歡葉你來幹什麽,是不是要接我們回去的?”
歡葉走到傾葵麵前,沒有回答這句話,隻是問:“剛才姑娘進來的時候怒氣衝衝的,怎麽了?才醒來就心情不好?”
“來的時候遇到熙路那小孩子,嘴巴可真討厭,不過放心,我也沒有讓他占著便宜,好歹在他麵前,我也是做姐姐的人,肯定不能被他給打壓下去。”傾葵有些不以為意的說。
“姑娘你在人家李公子麵前,那嘴巴也是夠討厭的。”小瑜兒接了一句,立刻讓傾葵用眼刀子給剮了一下。
歡葉點頭笑著,看這情況也就是半斤八兩。然後,歡葉臉上的笑容像是天上的薄雲一樣,慢慢的被風吹散了,轉眼就見不到有笑過的痕跡。歡葉蹲在傾葵麵前,雖然三人的年紀看起來相差不大,但是她與小瑜兒在傾葵剛出生的時候也就是這幅樣子了,這麽多年過去了,除了眼睜睜的看著傾葵緩慢的、小心翼翼的長大,她們似乎就沒有做過別的事情。十三殿中,年紀大的姆媽不少,可是,陪著傾葵時間最久的隻有她們兩個。雖然很可笑,可是歡葉覺得,自己有時真的就像那些囉嗦神經兮兮規矩一堆的姆媽一樣。
歡葉仰頭仔細的看著傾葵的臉龐,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歡葉,怎麽了?”
“沒事,姑娘您記住了,以後少聽點小瑜兒的教唆,主意又爛又不好使,害的我平時沒少在後麵收拾爛攤子。”
傾葵笑著看了小瑜兒一眼,眼睛稍微眯著,那表情似乎在說:“看看,罵你了吧。”然後,她轉頭望著歡葉的臉理所當然的說了一句:“你都說了,有你在收拾爛攤子麽,我們還怕什麽,是不是啊小瑜兒?”
小瑜兒沒有接話,歡葉也沒有。氣氛太過奇怪,以至於傾葵臉上的笑容也支撐不住。她的視線在小瑜兒和歡葉臉上徘徊:“你們這是怎麽了?”
小瑜兒慢慢的走近,也學著歡葉的樣子蹲在傾葵的麵前,她伸出手,抓的卻是歡葉握著傾葵手掌的那隻手腕,而另一隻手,小瑜兒將它墊在自己腿與胸口之間的位置,緊緊的壓著,而她的身形也就顯得更加的蜷縮。
“小瑜兒?”傾葵從歡葉的手中抽出自己的一隻手,摸著小瑜兒的臉頰,指間沾了小瑜兒的眼淚,傾葵本能的想擦掉它。
小瑜兒的臉埋在膝蓋上間,從傾葵的角度隻能看到她的頭頂。傾葵的手探進她的脖子邊以及臉頰側,手指和手掌不停的抹掉小瑜兒臉上的淚水。傾葵隻覺得自己的手被小瑜兒的眼淚和呼吸弄的又熱又潮濕。
歡葉轉頭看著小瑜兒的側麵,語氣無奈說:“果然,什麽都是不能指望你的,連最後一件事情你也辦不好。”說吧,歡葉也滾出了眼淚。
傾葵並不笨,相反的,當她需要敏感的時候,能讓周圍的人如履薄冰。並不用歡葉或者小瑜兒給出一個答案,她就已經猜到了一個大概。她臉上的表情一瞬間讓人心疼的要死。但是,歡葉和小瑜兒都沒有看著她,也許兩人在她露出這副表情之前,就已經決定——低下頭,閉上眼睛,不要讓這個表情刺到。可是,這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她的一隻手被歡葉有些涼的手握在掌心,而另一隻手則放在小瑜兒溫熱的臉頰一側:“討厭啊,小瑜兒哭就罷了,連歡葉你都要掉眼淚。算了,三個人一起抱頭痛哭,太淒慘了。”
傾葵的語氣在兩人的眼淚中顯出一種很輕鬆的無奈。小瑜兒漸漸哭出了聲音,將傾葵最後一句低語淹沒。
“既然你們兩個都哭了,那我就不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