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屏山 (六)
她這話一說,濮陽宗政立刻就變了臉色“誰想了解他啊,作為對手的話,自然要知己知彼的。”
百雨金也沒說什麽,隻是垂眉淺笑。
她本來就是一株花,一棵植物。安靜是她的天性,善於聆聽是別人加在她身上的本事。濮陽宗政漸漸覺得她的好來。鍾離殷在這十三殿中放的探子有十個,他也隻不過厚道些在奈何殿放九個罷了。而百雨金的坦誠,在一開始就讓他有了欣賞的玩味。
百雨金知道自己的優點,在濮陽宗政麵前用的更是遊刃有餘。癡情,溫柔,耐心,聰慧……這些詞匯,說的都是誰?
鍾離殷與濮陽宗政每一年至少會見一次,有時是濮陽宗政去鬼界,有時是鍾離殷來魔殿。相較於來說,還是鍾離殷來魔殿的機會多一些。百雨金剛剛開始還覺得奇怪,男人之間的關係還真是讓女人弄不明白,一麵恨對方恨的能將其大卸八塊,一麵又坦坦蕩蕩的相處。
濮陽宗政其實也有溫柔細心的一麵,每次鍾離殷來的時候,他都會告訴她,然後問:“你要不要見見他?”
百雨金搖頭,笑著打趣道:“我可是探子喲。”
濮陽宗政卻說:“難道你就不想他麽?”
“想啊,可是,隻見這一麵有何用?”她說。
濮陽宗政認真的看著她,忽然恍然大悟般點了頭下:“原來你並不是不想見他,而是見了這一麵不滿足你。”
他用的是“滿足”那個詞匯,百雨金頓時就漲紅了臉,“你少胡說,滿口亂語。”
濮陽宗政接著說道:“不然,我在把你送回去好了。”
“我不想回去,我害怕自己會更痛苦。”
濮陽宗政不解:“情愛,明明不是讓人幸福的麽。既然得不到那人會讓自己這麽痛苦,那換一個人不就好了。鍾離殷那人雖然是人間少有,但是能勝得過他的也不是沒有。你總會遇到一個不會讓你痛苦的人吧。”
百雨金想了一會才回到:“並不是因為跟他在一起能幸福在愛他,而是愛他後能從他那裏得到幸福給他幸福才是真的幸福。況且,你又看了哪本閑書,情愛本來就要分開的,更何況,從中能得到的幸福本來就不多,更何況是得不到的情愛的,僅僅是是一個眼神就也便成了幸福。外人看著,卻要道可憐。”
“我不明白,百雨金,這種東西我並不明白。”濮陽宗政坦言。
“其實,我也不甚明白,也許,我說的是錯的那是可能的。都是個人的想法,哪裏就有什麽絕對。”
鍾離殷來了,起初幾年,她真的沒去看過一眼,並不是真的顧及到濮陽宗政,而是——隻是不想去看那一眼,一眼都不想看。
待在自己的房間中,想著那些人此刻都在做什麽,點在龕壁中的線香一點一點的燃盡,她的身體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這種時間的流逝,然後,香爐中的香灰滿了的時候,懊惱,不甘心不甘願,這些情緒讓她不由得自怨自艾。
這個樣子的她,沒有任何人會來招惹。連濮陽宗政都是,隻是將鍾離殷送的東西轉手派人送過來,幾日之內,絕不出現。
百雨金撫摸著那些小東西,笑著說:“真是好孩子啊。”伺候她的丫鬟聽到她這句話,便問:“夫人,您在說誰呢?”
百雨金便那些小東西攤在桌上:“說這些小玩意呢,你給收起來吧。”
然後,讓這些精致的東西在黑暗的匣子中,與自己一樣熬過時間。
她的人生,究竟是什麽樣子的,究竟是鬧劇還是什麽?為什麽她會一點一點的覺得快被壓抑的窒息?
也不知過了多少年,鍾離殷來過的第幾次,她終於踏出了房門,想與他麵對麵的站著。濮陽宗政自然不會做那所謂的“棒打鴛鴦”的事情。可是,鍾離殷卻對她說:若是無事,就不用親自來見我,有什麽事情的話,跟安排的人聯係便好。
——無事不用見麵,有事找別人。那他的意思不就是說,無論是什麽事情,你都不要來見我麽?
百雨金應了一聲:“知道了,我隻是想,問問——”她的聲音就這麽停止了。她問不出口,她不敢問玫暖或者媯涼的任何事情,她不敢揭他的這道一直好不了的傷疤。
“我隻是覺得,若是身為鬼界的人,不來拜見大人您,總覺得不妥,在別人眼中,也不適合。”
她遂改了口,而她口中的那個外人,自然就是濮陽宗政了。
這句話,果然讓鍾離殷不再說什麽。而她,自此便再也沒有在他麵前出現過。
銀屏山 (六)
她不會再出現在鍾離殷的麵前,也明白了一件事情,他根本就沒有讓自己回去的想法與念頭。百雨金她可以主動說,我想回去,回十府回奈何殿回哪裏都好,而鍾離殷,多半是不會為難自己的,隻要她先開口。
等她明白了這麽一件事情後,時間這種東西,變得越發的漫長難熬。
青元大會前,她隱隱約約聽到了些風聲。與濮陽宗政相處的時候,忍不住就想,你究竟還會不會回來這種事情。濮陽宗政覺得奇怪,就說:“在看些什麽?”
“我在想,你會愛上什麽樣的女子?”
濮陽宗政聽了這話,自己先想了一下,讓搖頭說,“我也不知。”
“人家總說緣分天注定,你要是知道的話,那你不就是月老了?”
“這都是天界騙人的把戲,要真的有月老,我現在立刻就讓他把你與鍾離殷那家夥用紅線拴在一塊了。真的要是有那種方便的東西,還至於讓你這樣麽?”
百雨金笑著點頭:“這話在理,不愧是宗主大人,哪裏就是這般方便的東西了。您什麽時候啟程去參加那個什麽青元大會?”
“過兩日就出發。”有些事情,濮陽宗政還是不會跟百雨金說的太仔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