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晨曦

  「黑髮和修道院么……」

  年輕的神甫，低語沉思著。

  一位，全身被繃帶所束縛著的天使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那些未被束結起的繃帶條，彷佛是它的翅膀一般，在各個部位都無風飄展。

  「更訝異於哪點呢？」

  這位被繃帶所束縛住的天使，出聲說道。

  「是被我主特意下了一道神諭，只為了赦免罪責——那一頭的黑髮。」

  它的那些繃帶，看上去簡直就是注入了生命，如同一條又一條由薄紗所扭成的白蛇一般，在這到處都是無門建築的邊緣處，好奇地朝著裡邊大膽地探頭。

  當然了，這些白蛇尚未接近，就被那天使給拉了回來。

  「還是.……這跟以往，全然不同的修道院？」

  它的眼睛眯了起來……嚴格來說，是糾纏在那眼睛之上的一層又一層的繃帶，眯了起來。

  一身樸實無華的年輕神甫，聽著他的這位天使的話語.……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他只是輕輕地轉過身來，直面著這位全身都在繃帶之中的天使。

  「接下來，便交給聖女殿下就好，相信她會如此抉擇，是有著自己的想法的。」

  那繃帶中的天使，聽了這話，點了點頭，就不再說話了。

  它的那些有著自主生命的蛇頭，開始從那年輕神甫的腳踝處，一點兒一點兒地爬了上去。

  沒一會兒，這一條又一條，扭結成蛇的白色繃帶就爬滿了年輕神甫的全身。

  而年輕神甫，也像是早就習慣了一般，任由這些扭結的白蛇，布滿他自己的身軀……就在這下一刻，這些旋扭而成的白蛇，又反向扭了回去，平展鋪開，由蛇形的樣貌變成了一開始時那單純的繃帶條。

  年輕的神甫，被這繃帶給纏繞到.……不留一絲的縫隙。

  就這般與那同樣在繃帶中的天使，嵌入了這片土地，伴隨著一片聖潔的輕吟聲中，這些繃帶便自由地脫落了下來並且四散而去……只不過，在這些繃帶散去之後，那裡邊卻是什麼都沒有了。

  周圍那些不知道在忙些什麼的聖職者們，對此則見怪不怪，完全不在意，顯然這對於他們來說，只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一幕罷了——就算那是一位，非量產化的天使和它的被祝福者。

  事實上，當博士被那一張裂開的嘴巴給吞下去了之後，他們的注意力就鮮少投放在這邊了。

  而說到博士.……此時的他，則是從容不迫地觀察著眼前的一切。

  這是一個異常寬廣的大殿，在這大殿之中到處都是金碧輝煌的。

  聽著這不知從何傳來的聖吟輕唱聲，博士腳踩在這不知由什麼材質所鋪成的一體化地面上，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著。

  這地面如同是一個平滑的鏡面一般，反射著這大殿內那雖然璀璨，卻並不至於刺眼的光芒。

  一道又一道的漣漪，隨著博士的腳步，在這反射出燦爛的鏡面上，蕩漾著，蕩漾著。

  在這個空曠的大殿中，除了被請進來的博士之外。

  只有一位正背對著他，跪向這大殿正前方那有著生動浮雕的巨大玻璃窗，低頭作著祈禱手勢的.……銀髮少女。

  因為她背對著博士，所以博士並不能看到她的容貌是如何。

  但僅是這一道背影，也足夠讓人賞心悅目的了。

  更不要提，她這一身看似華麗實則又很是簡致的服飾了。

  在顏色上，以教廷的白色為主，邊角上的極彩為輔。

  在樣式上，同樣是以教廷的單調為主，卻又輔以別出心裁的設計。

  她的這一身衣裳，同樣給了博士，一種恰到好處的美感。

  博士從進入這大殿之後，就從未低下頭來，看一眼那在這鏡面之中的發著絢麗光芒的自己，和無所遁形的布里特妮。

  在這鏡面中的布里特妮，閉著眼，包裹在那一對潔白的羽翅之中……好似什麼都沒有察覺到，就如同尋常的天使一般。

  博士，只注視著那銀髮少女的背影，輕輕地抬起腳來，一道漣漪又一道漣漪地朝她走了過去。

  「吧嗒」，「吧嗒」，「吧嗒」。

  博士的腳步聲，和著那聖潔的輕吟聲，在這空曠的殿堂里，迴響著。

  一切，就好像是……歲月靜好，再無其他。

  直到最後的一聲「吧嗒」。

  博士，站在這位銀髮少女的身後，停下了腳步……那透過玻璃窗所灑下的輝煌光芒，不偏不倚地直射在了博士的臉上。

  便是博士……此刻看上去，也神聖無比。

  也就在此時，這位低頭跪在鏡面上，向這玻璃窗上的浮雕作著祈禱的銀髮少女，睜開了她的雙眸來了。

  在她的這對金色瞳孔中，四溢著滴滴流光。

  然後，她對著那浮雕，行了一道看著像是收尾的禮節，緊接著她便鬆開了那作著祈禱的雙手，站了起來。

  笑吟吟地轉過身來，面對著博士。

  不出博士的意料之外，這位銀髮的少女，確實很漂亮。

  博士不由得，將她和修道院的那位修女，作了一番比較。

  得出的結論就是.……她的容顏，足以跟黃昏相提並論。

  浸泡在光輝中的博士，同樣對著她，笑了笑。

  「教廷的聖女殿下，您好。」

  銀髮少女，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接腔。

  反而饒有興趣地打量起博士的相貌來.……就像，黃昏曾經做過的一般。

  博士也並不在意，依舊是滿面的笑容。

  銀髮少女欣賞了好一會兒后，才有些意猶未盡地開口。

  「您，是修道院的修女嗎？」

  她，狡黠地笑著說道。

  「畢竟，據我所知，修道院應該是只有一位修女來著。」

  博士，微笑著搖了搖頭。

  「不，我是博士。」

  他，頓了一下，嘴角拉起了一個越發好看的角度。

  「修道院的博士。」

  銀髮少女，聽著這話，依舊是那有些古靈精怪的表情。

  「嗯，其實我知道。」

  她，早就看過了博士所填寫的那張登記表。

  「所以，博士您不必如此客氣。」

  客氣？

  博士有些意外。

  「嗯？」

  銀髮少女，直視著博士那在光芒照耀下的眼睛。

  「我是晨曦。」

  她，學著博士剛剛那頓了一下時的神情。

  「教廷的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