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德莫克拉西
在博士的這句話語之下，那不詳的白霧，終於衝破了一切。
博士，淡然地看著它，將自己給籠罩住。
可就算被這片白霧給掩覆在其中，他看上去也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樣子，反而很是不怵地大口呼吸了起來，似乎在故意作出這一副津津有味的品嘗模樣。
不過，雖說只是作作樣子，但這片白霧的滋味博士到底還是品嘗到了。
只可惜，他也僅是淺嘗輒止。
被他吸入的霧氣，跟這正飄散的比起來，即使說是九牛一毛，也屬於有所誇大的程度了。
這厚重的白霧，遮蓋了博士眼前的一切。
那位早已化作霧臉人的公爵，自是不必多說。
它的身影，早就連同這剛重建沒多久的會客廳.……被這片白霧給不知道埋葬到哪裡去了。
便是這整個公爵府邸，在這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漫漫白霧中，博士也已經徹底感知不到了……就好像，這府邸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一般。
接著，在霧氣之中的博士，便抬起頭來.……直視著這濃厚無比的白霧，於無風的環境之下自由地飄散開來，無遠弗屆。
哪怕是博士，也看不清這白霧的界限，究竟是飄到了何處去。
博士抬著頭，明白了自己在這霧氣之中目視不到任何一物后，便無奈似地搖了搖頭。
將手，伸進他那白大褂的衣兜之中.……將那兩本書冊，一併掏出。
不停吐著污穢的那本薄薄書冊，被他率先翻開來。
一頁又一頁地，迅速翻覆著。
但還不待他翻到序列：四十一的那一頁.……博士，又再抬起了頭來。
難得地，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因為，就在此時.……風，來了。
徐徐清風，吹拂著他。
同樣，吹佛著這一片濃厚到什麼都看不見的白霧。
博士，感受這一道帶有清新氣味的微風，他略微思慮了片刻.……將那本翻開來的薄薄書冊，給合上了。
連同另一本召喚天使之書，再一併地封入進他這白大褂的衣兜中去。
沒過多久，這籠罩住博士的層層白霧，總算在那清風吹拂之下，開始變得淡薄了起來。
就算是常人也清晰可見，它正一層一層地，逐漸消散退去.……直至，徹底不見。
博士身處的位置，從未動過。
可此刻呈現在他眼前的，卻不是之前那公爵府邸中的會客廳了——不管是那會客廳還是整座公爵府邸，都早已化作霧氣消散而去了。
晴空萬里的白晝。
人聲鼎沸的街道。
歡聲笑語的人群。
博士，再一次地回到了那都城之中。
只不過，跟之前那時候空有詭異繁華的樣貌不同。
人，還是那些人。
並未發生，在那小村子中所發生的災變。
在他們臉上的表情，也正常得很……並沒有那種獃滯而無神的表情。
便是他們之間的言語，也完全沒有任何的不對勁，跟帝都中人除了些許的口音差異外，並無二樣。
這一次，在白晝之下的這座都城，簡直就像是……在那眾神盛會召開之前的樣子。
博士，眯起了眼睛來.……看著這些來來往往的人群。
不，不對。
這白霧散去之後，呈現在他眼前的這座都城，其城中的氛圍.……怕是比那盛會召開之前，還要來得更加開明而融洽。
便是帝都，都沒有這種與眾不同的氣氛.……簡直都有點不像是在神權之下的國度了。
而這種與眾不同的氣氛，還表現在……這些人，身上的衣著打扮。
博士之前在這座都城之中，所看到的那些「人」，也還各有各的階級。
販夫走卒、著甲騎士、雍容貴族本該是不一而足的。
然而，現在這呈現在博士面前的城中樣貌——所有的人，都是穿著相差不遠的貴族服飾，臉上也近乎都是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
博士，自認記憶力還不算差。
他，可以很清楚地認出……有些人，確確實實是換了一身衣物。
整個都城之中，只有貴族這一階級了。
在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可比人人平等還要更上一層。
博士，嘴角掛了一抹微笑。
這是一座，不事生產的城市。
一座烏托邦式的城市。
只是，不知道這是哪一位，想象之中的烏托邦了.……是那位公爵大人的呢，還是它的這些子民的呢？
畢竟，這種想象……也實在是太過簡單而質樸了。
人人都是貴族。
也就意味著，人人都不是貴族。
平等的話，自然沒有所謂上下之分.……而貴族的意義，卻是必然於上下關係中存在。
「呵，這倒也是有趣。」
博士，很是輕聲地這麼自言自語了一下，便帶上了他那輕車熟路的和美微笑，朝著這人群中走了過去。
「閣下，您看著面生得很，是第一次來到我們這德莫克拉西之城嗎？」
但還不待博士走過去，在這白霧消散沒多久之後，馬上就有人對著博士搭話道——不論怎麼說，博士這外貌總是很容易就引發眾人矚目.……不管，這所謂眾人具體而言是什麼「人」。
博士，順著這話語看向來人。
巧了，這人博士之前也看到過。
正是那位雙眼偶有清明的貴族.……它所大快朵頤的那位平民。
不過，此時的他看上去正常多了。
衣著打扮更是換了截然不同的一身，非富即貴。
「德莫克拉西？」
博士，歪了一下頭。
接著，又有些好笑地回應道。
「我看你們這些人的樣子，還以為你們這兒會叫作空繆尼斯特呢。」
畢竟，這些人所表現出來的，確實是一種沒有階級差距的樣子——只是，這唯一剩下的階級卻是貴族.……對於這些平民來說，也許貴族就意味著絕對的好生活了吧，在博士看來這反倒也算是一個有趣的點了。
不過，很顯然這位向博士搭話的人，並沒有聽懂博士他說的那話是什麼意思。
只是搖了搖頭，很有修養地對著博士微微一笑——一如，真正的貴族那般。
「這裡並不是您口中的空繆尼斯特，而是德莫克拉西之城。」
接著，他朝著這白晝，張開了雙手。
「屬於我們每一個人的德莫克拉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