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五)
嫦婉仙子負氣離開,龜甲真人與金和真人說道:「魔君既已歸來,我等不可不早做準備,已防他再起風波。」
金和真人頷首,說道:「龜甲道兄,我與你直言,此次若再起除魔之役,定然會比前次艱難許多。」
「金和何出此言?」
金和真人正色道:「濟世堂陰雲詭譎,我已經不能辨別恆信真人是站在哪一邊了。」
龜甲真人面色巨變,低聲問道:「怎會如此?」
金和真人便將瀚雲真人對濟世堂的懷疑,以及雲江對恆信真人的質問之語講與龜甲真人聽,又說道:「瀚雲是我師弟,他的話我自然是確信不疑的,雖然雲江所言沒有證據作證,但想來也不是空穴來風。」
「金和道兄,」龜甲真人已然對金和真人所言信了七八分,便說起自己心中所疑來:「前日我說聖丹坊與枕月庵幾個修士莫名昏迷,至今仍未醒來,當時嫦婉仙子執意要問責瀚雲真人,我卻有別的思量。」
「龜甲道兄請直言。」
龜甲真人說道:「當日聖丹坊與枕月庵的弟子是同時被重傷的,我收到鬼針的傳訊急忙飛去救援,見現場毫無打鬥的跡象,他們身上也無外傷,只丹府與靈識受損嚴重,是以才昏睡不醒。嫦婉仙子與皆認同是熟人所為,認為當時他們與瀚雲真人同行,他有這個時機與實力做下此事,但是現在想來,濟世堂的人當時也可能與他們同行,也有可能趁他們不備,行了陰損之舉。」
論道大會結束,三甲修士同行歷練,濟世堂的修士赫然在列。金和真人想起濟世堂的承風,大會結束至今,發生種種事情,承風作為濟世堂的大弟子,竟然從未露出過身影,這有些不合常理,他人呢?
不管除魔之役是否會再度開啟,朝陽觀都必須早做準備。
雲江也做好了準備,赴死的準備。
吃了丹藥,他身體好受了許多,便掙扎著移到門外,隨意找了塊乾淨的地面坐下來。他抬頭看了看天,今日是個難得的晴好天氣。他又低頭看了看遠處的山嶺,心中在思索自己能否走過去。
是的,他得離開竹屋。風笑笑有了為他犧牲的想法,他卻不能接受。若他留在這裡,風笑笑一定會想法子過來。師尊瀚雲真人也是執拗的性子,他認定的事情是一定要堅持的,若他找不到旁的女修,定然會同意風笑笑所求,只是時間早晚的事情。雲江決議在山裡找個僻靜的地方等死。
可是剛站起來要走,風笑笑竟然踩著飛劍來了。
她如今御劍的姿態平穩自如了許多,可見道力是精進了不少。
雲江吃了一驚,板著臉問道:「胡鬧,師尊才把你帶走,你竟又偷跑過來?師尊一定會重重責罰你!」
風笑笑卻不管不顧,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仰著頭望著他,認真地說道:「我不管師尊會怎麼罰我,我都不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
「你——」
「師兄,讓我做你的道侶吧!」
雲江心跳都漏了一拍,強做鎮定地拂開她的手,說道:「你說什麼胡話?我是你師兄,不可能和你做道侶——」
「可以做!師兄妹是可以結道侶的,古往今來都是可以的!」
「不可以!」雲江語氣更為慌張:「即便師兄妹之間可以結道侶,我一個快死的人,不需要道侶!」
「你不會死!」風笑笑暴跳如雷,死這個字,是她最不能聽見的。她猛然跳起來,兩隻細細的胳膊環上雲江的脖子,將自己的小臉貼上他的胸膛,讓自己可以聽見他擂鼓般的心跳聲。師兄的心跳聲仍舊強壯有力,述說著他仍然鮮活的生命。修士順應天命與天地同呼吸,為追求長生與大道而棄絕凡人慾念,無數的年月里清苦修行,師兄本就是修士中的卓絕者,他不該早早地結束修行的路途。
她帶著哭腔輕聲說道:「師兄,我不是哄你的,你死了,我也不會活,讓我做你的道侶吧,咱們一起活著,一起修行,一起證大道,我求你了,師兄,我不能沒有你……」
雲江緩緩伸手將風笑笑輕輕抱住,如同抱著珍寶,他心中充滿悲痛,低沉著聲音說道:「笑笑,你為救我已經死過一次,一次就夠了,我不願再有第二次。」
風笑笑仰起臉來望著雲江,兩行淚便順著她的臉頰流淌下來,她一雙瞳子里盈滿淚光,卻透著堅毅的意味,她急聲說道:「師兄,我沒有死第一次,也不會有第二次,我們都會活的,會活的很久很久!師兄,我把你當成我的命來看待,你讓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你死?你死了,我還怎麼修行?我為什麼還要修行?我為什麼還要活著?」
「笑笑,你怎麼能這麼想!」雲江伸手捧住她的臉,用自己的額頭去碰觸他的額頭,他的淚掉落下來,與她的淚交融在一處,他的心真的是痛到了極值,也恨到了極值。
「師兄,答應我吧,求你了師兄,答應我吧!」
雲江陷入掙扎之中,他再度將風笑笑抱在了懷裡,半晌,方說了句:「笑笑,我們來種菜吧。」
風笑笑莫名的望著雲江,她不懂雲江的意思。雲江只是溫柔的笑,揉了揉她的頭髮,並未多解釋什麼。但是風笑笑自來聽他的話,他要種菜,便種菜吧。
兩人便把剛才的爭執丟在一旁,開始動手操作起來。早先他們與賀甲是開墾了菜地的,也種了紅薯,但是隔了許久,雜草橫生,紅薯的秧苗完完全全被蓋在了雜草的下面。他二人便先拔草,將可憐巴巴的紅薯苗露了出來,又重新開墾一塊土地,用簡易的工具慢慢翻土,便勞作,便商量要種什麼。雲江身體尚且虛弱,便做一會歇一會,兩人勞作了一個白日,終於將竹屋外地菜地完全收拾了出來。早先種紅薯的時候,賀甲也拿了些白菜種,風笑笑便順勢將種子種在新翻好的土地上,再施了雨符降了些雨水來,為菜地澆灌了些水。
種地勞作,雲江與風笑笑真有些鄉間夫婦的模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