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勾了魂
小和尚不得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粗布僧衣大敞開來,露出有幾分消瘦的小身板,他的頭搭在床榻的邊緣,微微後仰,嘴巴張得很大,一雙眼睛麻木的看著上方,雙手死死的拽著旁邊的被子一動不動,要不是他的胸口還在微微起伏,我真差點以為他死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膻腥味,他顯然是走腎之後虛體的樣子。
怎麽會這樣……我實在是太震驚了,腦子一下子有些短路,已經沒辦法正常思考。
不得一個一本正經的小和尚,怎麽能有這麽不雅的行徑?難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麽?
這下,我連吃飯的胃口都沒了,想想還是幹脆拿了東西趕緊下山算了,這個法光寺這不是我一個女孩子該來的地方。
可我這邊剛轉身沒走幾步,老和尚的禪房就打開了,他從屋裏走出來,看了一下院子的地麵,皺起眉頭,嗬斥一聲:“不得!你今天怎麽偷懶沒有早起掃落葉?”
一邊說著,一邊帶著幾分怒氣快步走到了不得的房間門口。
下一秒,那老和尚就愣住了,估計也是被裏麵的畫麵給驚呆了。我有點按捺不住好奇,就站在旁邊看著。
老和尚搖著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長長的歎了口氣。“不得,你……怎麽連你也……唉!”
不得慌忙撐著身子將衣服胡亂裹上,一臉的羞紅,噗通一聲在老和尚跟前跪下,極委屈的哭道:“師父,徒兒犯了寺規,還請師父責罰。”
老和尚一邊捏著念珠一邊歎息:“不得,既然你觸犯了法光寺的寺規,那為師也就容不得你了。即刻起,你就不再是我法光寺的和尚,收拾了東西,趕緊下山去吧。”
“師父,徒兒知錯了,徒兒真的知錯了,師父怎麽懲罰徒兒徒兒都毫無怨言,隻求師父不要趕徒兒走。”不得一聽老和尚要把他驅逐出法光寺,哭得更凶了,抱著老和尚的腿不撒手,不斷的哀求。
我這才看到他白皙的脖子上赫然有兩個被手掐過的紅色印記。
其實小和尚畢竟年紀還小,犯的也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錯,老和尚責罵他一頓,讓他長長記性也就夠了,沒必要把他驅逐下山,讓他無處可歸。
可是老和尚是鐵了心了,無論不得怎麽苦苦相求老和尚都板著一張臉不為所動,最後幹脆一狠心,將小和尚的東西全都扔了出來,指著寺門道:“你我師徒的情分已盡,你走吧,把這位女施主送下山,也是你出家人的本分,這個匣子你拿著,到了山下交給這位女施主,以後不要再回來了。”
老和尚說完,轉身就進了禪房,不一會兒就聽到裏麵傳來了敲木魚的聲音,同時伴隨著誦經聲。
我作為一個局外人,也不好插嘴他們法光寺的事,不過看著小和尚跪在院子裏麵痛苦不已的樣子,心裏很不是滋味。
大概哭了半個多小時,小和尚估計是想通了,對著禪房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撿起地上的東西,一抹眼淚站起來對我道:“女施主,我們走吧。”
剛才老和尚給了小和尚一個匣子,讓他到山腳再給我,大概裏麵裝的就是塗山顏清讓我過來取的東西了。即然這樣,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也沒有繼續留在法光寺的必要。
我點點頭,趕緊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就匆匆的跟著小和尚下山了。
路上,小和尚的情緒一直不高,好像還沉浸在被逐出法光寺的悲傷中。我看著不忍心,就想著安慰安慰他。
“那個,不得小師傅,其實你也不用那麽難過,離開法光寺到了城裏你可以找一份工作重新開始,城裏人多熱鬧,你說不定會喜歡上那裏。”
小和尚搖了搖頭道:“女施主你有所不知,法光寺的師兄弟們都不見了,隻有小僧和師父相依為命,師父年紀大了,需要小僧的照顧,小僧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法光寺。等把施主送到了山下,小僧就回去找師父。”
原來小和尚並沒有打算離開法光寺,而是聽從他師父的吩咐,先送我下山。
別看這小和尚溫溫靜靜,像個小書生一樣,關鍵時刻脾氣還挺倔。
不過,我注意到小和尚在說師兄弟們的時候沒說去哪,也沒說走了,隻是說不見了。不見了這個詞的解釋就很模糊了,我不免有些好奇就追問了一句:“聽你剛才的意思,你們法光寺以前應該有不少僧人的,他們都去哪了?是不想做和尚下山還俗了麽?”
“不是,就是突然失蹤了,怎麽找都找不到,師父說,他們是心生邪念,被山裏麵的精怪勾走了魂,不會再回來了。”小和尚一本正經的跟我道。
被山裏的精怪勾走了魂?這是騙小孩子的把戲吧?不是說出家人不打誑語麽?怎麽這個老和尚淨忽悠人?
等等!我想起來了!
剛才在看到不得小和尚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的樣子的時候,老和尚分明說了一句“怎麽連你也……”那意思就是,前麵也有人和小和尚有差不多的遭遇,而且不止一個。
還有昨天晚上,我差點沒命的時候,那老和尚怎麽出現得那麽及時,好像他早就有所防備,知道晚上會有什麽事情發生一樣?
難道說,老和尚說的“山中精怪”真的存在?那些失蹤的和尚也跟這個“精怪”有關?老和尚這個時候趕小和尚下山,應該是出於對他的保護吧?
我越想越覺得這件事不太對勁,忍不住問了不得:“小師傅,你還記不記得你脖子上的掐痕是怎麽來的?”
“掐痕?”小和尚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一細節,聽我這麽一說才反應過來,下意識的用手抹了抹脖子,皺了皺眉回想道,“昨天晚上有一個女施主半夜闖進了小僧的屋子,小僧問她是誰她也不說,還……”後麵的話小和尚有些難以啟齒,臉上羞紅一片,直接跳過道,“小僧當時身體不能動彈,也記不得太多了,並不知道這掐痕是怎麽而來。”
“你說昨晚有個女的進了你房間?”我皺了皺眉,多嘴問了一句,“你還記得她長什麽樣子麽?”
“她……很漂亮……”小和尚一邊努力回憶著,臉上泛起不自然的紅潮,“長長的頭發,眼睛特別好看,能把人的魂都給勾了去。小僧就是看了她的眼睛,身體就變得不能動彈了。”
很漂亮,長頭發……
不知怎麽的,我的腦海裏麵突然浮現起和張榮光顛鸞倒鳳的那個長舌頭女鬼。為了驗證這一點,我又跟小和尚核對了一下她的容貌,最後發現他見到的跟我那天晚上看到的女人基本上一致,也就是說,我們看到的很有可能是同一個女人。
我心驚不已,臉色白了幾分。
小和尚似乎察覺到有些不對勁,趕緊追問我:“女施主,怎麽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小和尚真相:“小師傅,昨天晚上你看到的那個女施主其實並不是人,她是一個女吊死鬼,專門吸食男人的精氣,你今天早上能活著也算是命大了,你師父應該是知道這件事的,他為了保護你的安全,所以才狠心把你趕下山。”
小和尚一聽,臉刷一下白了,焦急道:“那師父一個人留在寺裏麵豈不是很危險?不行,我不能走,小僧要回去!”小和尚說著,將老和尚交給他的那個匣子塞到我的手上,急聲道,“女施主,對不住了,小僧沒辦法護送你下山。這是你要的東西,你順著山路往下走,不要停留,天黑之前離開這裏就會安然無事。”
說完,雙手合十對著我鞠了一躬,然後轉身飛快的往回跑。
“哎,小師……”我傻傻的站在原地,手裏捧著那個匣子,還沒叫出口,小和尚已經跑得沒了蹤影。
這小和尚,也太好忽悠了,他難道就不怕我是騙他的?還是說其實他心裏早就有所猜測,隻不過一直藏在心裏沒有說出來罷了?
我目光落在那個原木色的巴掌大的匣子上麵,這個匣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上麵簡素普通,沒有任何飾物也沒有花紋,甚至連一把鎖都沒有。
塗山顏清讓我煞費苦心跑到法光寺來拿的就是這個東西?我突然有點懷疑起來,那老和尚該不會在騙我吧?
這時,旁邊的樹叢突然動了一下,有樹枝摩擦發出的沙沙聲,我的神經一下子緊張起來,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既然東西已經拿到了,你還愣在這裏幹什麽?”原來走出來的是那隻臭狐狸。
他還維持著狐狸的真身,燦金的眼瞳落在匣子上麵的時候,眼神變得有些複雜。說不上欣喜也說不上失落,隻是覺得,他得到了這件自己想要的東西並不那麽的高興。
“我……”我咬了咬牙有些語塞。
塗山顏清有些不耐煩道:“快走吧,今天晚上是那女鬼的忌日,法光寺的那兩個和尚必定難逃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