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畜生
我看著塗山顏清，心一沉，故作輕鬆的笑了笑：“不是還有你在麽？你應該不會讓我這麽輕易就死掉的，不是麽？”
塗山顏清聞言，眼神裏麵頓時燃起了怒火，冷聲道：“蘇夭夭，你威脅本君？”
“威脅算不上，隻不過相互利用罷了！你需要我幫你恢複修為，而我當然也可以利用你來保命，你我各取所需，理所當然的吧？”換做平時，我是絕對不敢這樣跟塗山顏清說話的，可是聽到老和尚那一番話，我的心就跟被什麽東西揪著一樣，又沉又悶，很不舒服。
塗山顏清怒極反笑，燦金的狐狸眼透著狡黠的光：“好！很好！蘇夭夭，你真是越來越有長進了！你放心，本君不會讓你這麽容易就死的，這樣太便宜你了。本君要留著你的命，慢慢，慢慢的折磨你，讓你一輩子不得安生！”
嗬！一輩子不得安生！這真是一個惡毒的詛咒，可我卻根本掙脫不開。
我和塗山顏清的這次交談不歡而散，他轉身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呆呆的望著天花板發愣。
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不得在門外喊我吃飯，我才回過神來走出了房間。
吃過了晚飯，老和尚換下了僧服，交代了不得幾句，就帶著我離開了法光寺。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今天晚上的天好像黑得比以往要快一些。
老和尚挑著燈走在我前麵，沿著一條蜿蜒的小道一直走向林間深處，我問老和尚這是要去哪裏，他指了指前麵對我道：“那是秀兒埋葬屍骨的地方。”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嚇得臉刷一下就白了，雙腿忍不住有些打擺。
這裏分明就是一個亂葬崗，到處都是凸起的小墳包，沒有墓碑也沒有人祭拜，似乎早已被人們所遺忘。
墳包的上麵，綠油油的鬼火伴隨著夜風來回的飄蕩，那些無主的孤魂在附近哀哭嚎叫，聲音淒涼而冷厲，讓人心裏有些發怵。
好在我也是見識過厲鬼的人，稍微習慣一下勉強能站穩腳跟。
“主持師父，我們一定要在這裏超度秀兒麽？換個別的地方行不行？”這裏這麽多的鬼魂，萬一他們聞到我身上的人氣，要吃我怎麽辦？讓我怎麽能心無雜念的給秀兒超度？
老和尚道：“秀兒的鬼魂行跡不定，我們很難找到她，隻有挖開她的屍骨，才能引得她現身。”
什麽？還要挖屍骨？
我頓時覺得後腦勺一陣發涼，這老和尚不是坑我麽？早知道大晚上的要跟他一起來挖墳掘墓，我才不敢來呢。
老和尚大概也是看出我膽子小，淡淡道：“女施主你隻管替貧僧照明，挖屍骨的事，貧僧一人就可以了。”
好吧，這還差不多……
我稍稍鬆了口氣。
老和尚帶著我繼續往前走，那些無主的孤魂顯然是聞到了活人的氣息，紛紛朝著我們這邊飄過來，那一張張扭曲的麵孔和貪婪的眼神，盯得我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我有一種小白兔跳進狼窩的感覺。
“女施主莫怕。”老和尚安撫了我一句，從身上的背袋裏麵抓住一大把紙銅線，對著空中拋灑過去，嘴裏念叨：“各位先祖前輩，晚輩無意打攪，還行借道行個方便。”
說完，又抓了一大把值錢拋了出去。
那些孤魂野鬼平時沒有人祭拜，一看到這麽多的錢，全都跟瘋了似得，撲過來爭搶。
原來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是真的，連鬼都這麽愛錢。
我心裏暗自感歎。
不過，拿了老和尚的借路錢以後，那些無主的孤魂果然不再纏著我們了，老和尚帶著我很快找到了秀兒的墳包。
這麽多墳包，少說也有上百個，一個個長得都一樣，也真虧老和尚記性好，還知道秀兒的墳是哪一個。
老和尚將燈籠遞給我，然後就拿出了準備好的工具開始挖墳。
從他開始挖第一下起，一陣陰風突然從山裏麵橫吹過來，刮起了地上的枯葉和灰塵，隱隱還夾雜著女人哭泣的聲音。
我不禁有點害怕起來，小小的一盞燈籠在茫茫的夜色中根本照不亮多少地方，再加上風太大，裏麵的蠟燭來回搖曳著，好像隨時都會熄滅一樣。
“主持師父，要不我們回去吧？”我很沒骨氣的打了退堂鼓。
老和尚道：“女施主別急，馬上就好了。”
果然，沒過一會兒，墳坑裏麵露出了一個白森森的骷髏頭……
老和尚把外套脫下來放在地上，然後把那些骷髏骨一塊一塊的撿起來放在上麵。我別過臉不敢看，同時感覺周圍的空氣一下子冷了幾分。
“呼——呼——呼——”
陰風冷澀，一陣比一陣狂狼，整個樹林都被吹得嘩啦啦作響，我手裏的燈籠突然滋啦一聲被吹滅了，周圍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中。
“啊——”我嚇得驚叫出聲，蹲在了地上不敢動，哆哆嗦嗦的喊，“主持師父，我，我們回去吧？”
可是沒有人回答我。
天邊的烏雲被風吹散開，點點月光從頭頂灑下，我緩緩的轉過臉，看到了那個長發如飛，一臉凶惡的女鬼。
“秀……秀兒……”老和尚此刻正被那個叫秀兒的女鬼掐著脖子拎在半空，雙腿不停的掙紮，連說話都不太清晰。
秀兒的眼睛裏麵滿是怨恨和怒火，她獰笑著道：“王大成，你終於來了！我等這一天等得太久太久……”
原來老和尚的真名叫王大成。
“秀，秀兒……是我對不起你……”王大成氣息虛弱的跟秀兒懺悔，態度很是真誠。
可沒想到秀兒根本不領他的情，怒聲道：“王大成，你躲了這麽多年，終於肯出來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她說著，毫不留情的掐緊了王大成的脖子。
王大成趁著還有口氣在，趕緊對我道；“快！念經！快！”
我這才緩過神來，趕緊按照他之前跟我說的那樣，將念珠繞在手心，盤腿坐在地上，念起了經文：“天道畢，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氣布道，氣通神。氣行奸邪鬼賊皆消亡，視我者盲，聽我者聾，敢有圖謀我者反受其殃，我吉而彼凶……”
等等！不對啊！
我念著念著感覺不太對勁，這是往生咒麽？怎麽會有這麽凶惡的往生咒？
“嗷——王大成，你……你好惡毒的……”我一段經文念完，秀兒一下子就把王大成鬆開，雙手捂住腦袋，十分痛苦的樣子。
她原本慘白無血的臉上蹦出一條條青筋，手上的指甲也長長了很多，渾身顫怵發抖。
“啊——嗷——啊——”秀兒痛苦的哀嚎聲響徹整個山林，蘊含了無盡的怨恨和不甘，她死死的盯著王大成，朝他伸出手，“我，我不會放過你的……我不會放過你……”
王大成臉色大變，趕緊後退，一邊對我道：“繼續念往生咒，快念。”同時拿出一塊大石頭朝著秀兒的骸骨砸下去。
這怎麽跟之前說好的不太一樣？
我心裏不免有些困惑，之前我王大成明明說是讓我幫秀兒超度的，可秀兒現在這麽痛苦根本不像是要被超度的樣子。而且，他不是對秀兒一往情深麽？怎麽連秀兒的屍骨也要毀掉？這也太狠心了吧？
我沒有繼續念下去，秀兒的痛苦也減少了幾分，她顯然是被激怒了，對著天空狂吼了一聲，眼睛變得血紅，滿頭的長發如同水蛇一般飄散在她的身後。
她狂怒著撲向了王大成。王大成一個翻滾，來到我的身邊，一把搶走我手上的念珠，朝著秀兒的臉上砸去。那念珠似乎是有靈力，一下子就灼傷了秀兒的臉頰，發出嘶啦的聲音。
“文秀，你作孽太多，不知悔改，貧僧隻能讓你魂飛魄散了！”王大成說著，雙手合十盤腿坐在地上，念誦起了經文。我有些不忍心，就勸說道：“秀兒姐，我們都知道你死的冤屈，主持師父對你也心懷愧疚，這麽多年，他一直陪著你，維護著你，這份情誼也該彌補他當年的遺憾了。你已經死了，這是事實，就別留在人世間繼續殘害人命了，去你該去的地……”
我話沒說完，秀兒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把我帶了過去。或許是因為王大成念誦的經文並不大奏效，秀兒沒有像剛才那麽的痛苦。
她把手架在我的脖子上，冷笑著道：“維護我？是那個臭和尚跟你說的？”
我感覺到這個女鬼好像並不是真心要害我，雖然掐著我的脖子其實沒怎麽用力，於是壯起膽子點點頭道：“你們的事主持師父全都跟我說了，秀兒姐，事情都過了這麽久了，傷害了你的人都得到了懲罰，你也該放下了。”
“哈哈哈——放下？你讓我放下？”秀兒嗤笑起來，仿佛聽到了一個無比可笑的笑話，她眼神驀地一寒，伸手指著我身後的王大成道，“這個畜生還好好的活著，我要怎麽放下？今日，我必定要拉他下去陪葬！”她說著，看著我，“這事與你無關，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