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吱」
院中一側的房門被打了開來，一個裹著厚實棉襖的女人披頭散髮的走了出來，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雪地中十分顯眼的王憐花，那樣瑰麗的容貌，站立於雪層上的身姿，就像是一隻月下妖精一樣，女人直接看呆了。
王憐花皺著眉頭將目光投了過去，看見一個面容憔悴的婦人正目光痴迷的看著他，他厭惡的冷哼了一聲，也不待那個婦人有所反映，他腳尖一點，幾乎是瞬移一般的來到了婦人的面前。
而後他伸出兩根手指頭在婦人身上點了兩下，那婦人便立馬將住不動了，除了眼神還能移動，就連話都不能說了。
沒有理會那婦人驚恐的眼神，王憐花的一雙桃花眼瞬間變得流光溢彩了起來，他看著婦人的眼睛，只兩三個呼吸間，那婦人的眼睛就變得迷濛了起來，王憐花心中一笑，看來，攝心術只對周三娘一人沒有用，而後他問道：
「你是什麼人？與周三娘是什麼關係？」
「我是薛王氏，是三娘子的奶媽，」薛奶娘語氣木然地回答道。
王憐花眼睛一亮，之前還想著要調查周三娘從小到大的事迹，如今瞌睡來了就送送枕頭，奶媽？那說明這個女人與小時候的三娘接觸的很多咯？
不提在冰天雪地的院中，王憐花是如何使用攝心術從薛奶娘那裡得到消息的，單說欒淑本人，今天晚上是她穿越以來睡的最好的一次，睡的是又沉又香，只不過這並不妨礙她做夢。
欒淑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她就猶如一個旁觀者，又或是背後靈一樣，就這樣站在小欒淑的背後。
夢裡的場景並不是平鋪直述像放電影一樣，夢中充滿了光怪陸離，她似乎在透過萬花鏡去看世界，一會兒的場景在這邊，一會兒的場景又在那邊。
――這似乎是她的小時候，欒淑恍惚的看著這間亂糟糟，只有三十多平米的一室一廳的小房子，客廳里不僅擺了電視茶几，還有沙發跟許多雜物，而小欒淑就睡在沙發上。
――「你把錢放到哪裡去了！」母親插腰問道。
「丟了。」父親垂著頭回答。
「丟了？之前就說不讓你去喝酒你偏要去，現在好了。」
――要從爺爺奶奶家回去了，十一歲的小欒淑捨不得，她哭著說不想回去，然後被父親硬拉著上了他的貨車，回程的路上，小欒淑的眼淚都沒有斷過。
「快到家了，不準哭了。」
「我知道。」
……
「啪」一巴掌狠狠的甩到了小欒淑的臉上。
「我說了你不準哭，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把眼淚擦乾，把嘴閉上。」
――上了初中，周圍的人已經都使用上手機聯繫了，即使不使用，回家后也能登錄QQ互發消息。
「爸，我想跟同學聊會兒天，能不能借你的手機申請個QQ號？」
「拿去吧！」
申請好了之後，小欒淑與同學聊了半個小時的天，然後就把手機還給父親了。
正好父親要去上廁所，手機就放在椅子上，恰好這個時候手機QQ來了消息，小欒淑這才意識到自己沒有退號，連忙把椅子上的手機拿起來退號。
父親回來拿起手機后問：「你是不是剛才拿我手機去玩了？」
「我沒有玩。」
「啪」一巴掌狠狠的甩到了小欒淑的臉上，打斷了她吞吞吐吐說的退號之語，那一巴掌直接把她扇到了地上，左眼的視力從此之後就比右眼的要弱了。
「你沒玩，這是什麼？今天我就來教教你，看見手機上放的這個企鵝了沒有？」
――下一個場景卻變成了欒淑在整理打掃屋子，但她的母親卻說：「你不用動手打掃，把你那一畝三分地歸置好就行了，其他地方你打掃也打掃不幹凈，還弄得亂七八糟的，你別看我東西放的亂，但實際上東西放在哪我心裡都是有數的。」
――「嘔」
小欒淑睡在沙發上，聽著一牆之隔的父親因為醉酒在嘔吐，那酒臭味混和著嘔吐物的味道從卧室傳到了客廳，她只能把頭蓋住才能勉強將味道隔離，即使如此，她仍能聽著母親絮絮叨叨的責罵著父親，卻還是在照顧他。
――欒淑正在想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眼前的場景似乎又發生了變化，小欒淑似乎想要把什麼東西擺在某個地方，但母親卻不讓，小欒淑有些倔強的看著母親，說她只是想要裝飾自己的家罷了，卻得到母親說：
「這裡現在不是你的家，這是我的家，我跟你爸的家，你以後長大了自己買了房子，到時候你搬過去住，想怎麼裝飾就怎麼裝飾，畢竟那才是你的家。」
母親的話語對小欒淑的打擊有些大，才十二三歲的她就坐在房子里的沙發上，這架沙發，看著這架沙發，欒淑眼中閃過一絲懷念與厭惡。
這架沙發，欒淑從小學一直睡到了高中，沒有帘子，沒有隱私，角落裡似乎有黑影閃過，也不知是老鼠還是蟑螂，欒淑回想起這間住了有八九年的房子，在這座房子里她經常能看到老鼠跟蟑螂，從最開始嚇的尖叫，到後來能舉著拖鞋四處追打，欒淑也是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過渡期。
還是上高中的時候，她不知道在哪裡看了一篇文章，說是你只要在家裡看到一隻蟑螂，就說明你家裡已經有成千上萬隻蟑螂了，欒淑不管長到多大，對蟲子，尤其是蟑螂的厭惡從來都是不加掩飾的，於是在高中的時候，寧願多花費一些錢，也要搬到宿舍里去住。
――「我剛剛看到你在那裡乾嘔，你沒事吧？」一個留著利落短髮戴著眼鏡的女人正看著小欒淑，她的目光並不隱晦，幾次三番的落到了小欒淑的肚子上。
面前的場景不知道何時又發生了變化，欒淑已經回過神來了，她看著眼前的母親對十三四歲的她說出那樣的話來，這件事她記得太清楚了，剛開始她並沒有把母親的話當回事，直到第二天母親拿來了報紙遞給她。
「你看看這個！」
「什麼？社會新聞，初中生鬧大肚子打胎后失去生育能力。」
……
「所以，你給我看這個是什麼意思？」小欒淑已經回憶起了昨天自己刷牙時因為咽炎而噁心乾嘔的場景了，腦子裡面應有一個猜測，她卻不願說出來，也不敢說出來。
「什麼意思，沒什麼意思，就是讓你看看這個，我想跟你說，你現在還小，才上初中，我不反對你談戀愛，但你要知道你到底想要的是什麼。」說著，她的目光落到了小欒淑因為吃的太飽而凸起的肚子。
小欒淑這下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她不知道感到荒誕還是憤怒，又或者說是失望，她緊緊的把肚子吸癟回去，然後她平靜的告訴母親，她圓滾滾的肚子，只是因為吃的太多了而已。
欒淑跟在小欒淑的身後，看看經歷這些，這正是她經歷過的，如今只不過是以旁觀者的身份再經歷一遍罷了，只是無論多久，她的這些回憶都充滿了灰暗與惡臭，讓她作嘔。
諸如此類的事情已經數不勝數了，欒淑無數次的在心底質問，是不是她不夠好，他們為什麼不能像別的父母一樣，做一個好爸爸，一個好媽媽呢？
可是她並不比別人差呀！他們為什麼不能對她好一些呢？
最開始的時候，欒淑奢求的太多了，她想對他們說，請對我好一點吧！請關心我，愛護我，尊重我，了解我的心靈，關愛我的身體。
後來，她只想指著他們的心靈大罵，做個好人吧！做個好人吧！請不要折磨我的心靈跟肉體了，請做個好人吧！多希望你們能改掉身上的缺點，做個好人啊！
可是沒有用！
她欒淑不值得他們去改變自己，十多年來的婚姻也不值得他們去改變自己。
好像一丁點也不值得！
所以他們堅定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會為了她的喜怒哀樂而改變分毫！
這樣灰暗的記憶，欒淑是一丁點也不想回憶了，跟夢境好像是受她的控制一樣，她不想要看到的東西，就消失不見了，再次出現在她面前的畫面，變得清甜又夢幻了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
「徐明逸。」
少年清冷的嗓音，高挑修長的身材，還有乾淨清秀的臉龐，就好像是丘比特之箭擊中了欒淑的心一樣。
小欒淑開始觀察這個少年，他真的像所有小說中寫的初戀那般美好，學習優秀，體育也很棒，跟同學們雖然處了一般，但卻也有幾個好哥們。
越觀察，小欒淑對徐明逸的喜歡就越發深重。
但她的自卑與喜歡一樣深厚，她就像是只能在陰溝里生活的鬼怪一樣，只能在月亮當空照的時候，才會探出頭來欣賞月亮的明亮與皎潔，卻從來沒有想過從陰溝中出來，也沒有追逐月亮的勇氣。
――「欒同學，我看你一直在看我，你是喜歡我嗎？」少年笑的溫柔，臉上帶著些許害羞之意。
「才沒有，誰說我喜歡你呢？你也太自戀了吧？」小欒淑的臉先是一紅，再是一白，她沒有看到少年眼中的期望之色，只有被叫破心思的羞惱，所以忍不住大聲辯駁，如果不是實在喜歡對方，恐怕還會口出惡言。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