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卿嫵五
市中心醫院，這裡人來人往，散發著消毒水的味道，充斥著悲歡離合的情緒。
從紅塵俗世跨進這片區域，就像是邁進了一片灰霾區，到處都是灰濛濛的。因為不太適應這樣的氣味，卿山海悶著嗓子，咳嗽兩聲，有些不安地在醫院裡面踱步。
他心裡焦急，市中心醫院這麼大，檢查身體的項目這麼多，卿小艾到底在哪裡？
最後他靈機一動，跑去櫃檯上詢問，婚前檢查身體具體是哪幾項。
沒一會兒，他就有目標了。
樓上樓下跑了幾個科室，他都沒見著人。
他手叉腰喘著氣，看著前面最後那個科室，有點害怕接近。
湊近了些，就發現，卿小艾果然在裡面。
「你的身體方面除了有點貧血和營養不良，其他方面的問題都不是特別大，至於這兩方面，以後可以盡量食補。至於經期疼痛，只要你後面日常養護好，平時多注意一些，就沒有太大問題。」
醫生年紀也不小了，看著慈眉善目的，囑咐話來雖然有些啰嗦，但句句在理。卿小艾連連點頭，心裡卻在發酸。
醫生都說這年頭見到營養不良的人很難得，可見她的生活水平有多差。
揉搓著長滿了繭子和刀口的手后，她拿著病歷單轉身開門想要直接離開。葯也不準備拿了，畢竟沒錢。而且聽醫生的話，似乎也沒太大問題。
打開門，她怔住了。
「你……你怎麼來了？」
門外站著風塵僕僕的卿山海，額頭上全是汗水，聽他的呼吸聲，似乎剛到沒多久？
卿小艾拉著他的手臂走到了空的地方。
這多奇怪啊，她難以掩飾自己的心緒。
她都已經放棄了，結果對方居然出現在她面前？
難道是上天給的安排？
「聽說……」卿山海說到嘴邊的話卡了一下，感覺自己的舌頭似乎被纏住了，斷斷續續地問道，「聽說你要……要嫁人了？」
卿嫵當時就眉頭一皺，不悅：「你是這麼理解的嗎？嫁人？！你覺得我像是高高興興要嫁人的樣子嗎？」
「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卿山海瘋狂搖頭，笨嘴笨舌地解釋道，「我知道你不是自願的……」
「算了，這方面的話題我們暫時放一放，你來這裡幹什麼？」
卿嫵不想再聽見這一類的話題，她這些年已經受夠了，就算山海知道她的怨恨和不情願又能怎麼樣，這不會給她安慰，只會讓她覺得自己這前半生有多苦。
到了現在，除了認命，卿嫵也不知道該幹些什麼。
好在最後的一絲安慰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我來……」卿山海支支吾吾，「你妹妹說你來市中心醫院了，所以我就來了。」
「然後了？」
卿嫵也不知道當時的自己在期待什麼，只知道她的怨憤似乎得到了安撫，唇角含笑面帶鼓勵。
跟所有人期待時的模樣一樣，眼睛裡面似乎都飽含著光，正在閃閃發亮。
「然後，然後我就找到你了。」卿山海傻笑，眼睛看向周圍。
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想要說出的話卻說不出口了。
卿嫵眼裡的光卻暗淡了下去，狀似輕鬆地笑道：「你這不是白跑一趟嗎？我都檢查完了，等出了醫院，我就會跟著別人直接去山城。這也沒太長時間了，你確定就只是找到我，看我一眼？」
卿山海心裡咯噔，十八歲的他論成熟度不如此刻的卿小艾，但是他也懂得很多的道理了。
是，他很想衝動的說我喜歡你，你別走。但是之後了？
他馬上要去軍隊了，這是他心心念念惦記了兩三年的地方，那裡是他的志向他的夢想所在。
若是跟卿嫵在一起，先不說這方面，首當其衝的就是家庭的阻力。
最重要的是，卿嫵也不知道他喜歡她，若是被拒絕了，那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但是若是現在不告白，那麼卿小艾日後就是別人的妻子，別人孩子的母親，與他卿山海一點關係都沒有。
此時的他無比憎恨自己的優柔寡斷，苦惱地抓弄著頭髮：「你馬上就要走嗎？」
卿嫵眼睛輕眨，長長卷卷的睫毛落下一點陰影打在了眼睛上，也不回答，只是沉默地看著他。
「你是心甘情願的嗎？若是我想說……我……我喜歡……你！你能跟我……」
卿嫵踮起腳，粉紅色的嘴唇輕輕地碰在了他的臉上。
「接下來的話，你都不用說了。」她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是蒲公英在空中搖曳然後默默墜地，帶著種子喜悅地落在了泥土裡，簌簌地發出了新綠，「我懂了。」
卿山海就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樣，整個人的魂魄像是離開了體魄，木愣愣的，若不是眼珠子還咕嚕咕嚕轉溜著，卿嫵還真以為把他給嚇出個好歹。
「不管你後半句話是什麼，我都很高興。」卿嫵嘴角上揚，臉上帶上了薄紅，有些欣然。
雖然來得有些遲，她還是等到了。
「你去軍隊吧，奔著你的大好前程。」卿嫵踮起腳洒脫地拍了拍山海的肩膀，垂落的長發支棱了一些出來掃過他的胸膛。
卿山海回過神了，看著似乎很堅強的卿嫵，一時之間，他很是沮喪。
這是被拒絕了？
「我……」卿山海很想說些什麼，卻見卿嫵自顧自低著頭說話，聲音雖頹唐卻堅強。
「我呢，這次隨了我爸媽的願，跟著那個山城人，給他們賺一年的錢，還了他們這一輩子的恩情。」她抿嘴，眼眶發紅。
她的爸媽雖然自私，平時對她們這幾個子女也不見得有多好。但是子女啊，天生孺幕之情，如何才能在一朝之前斬斷？
她為什麼不是隨了那對夫婦的狠心與自私？是她被養得過於蠢了嗎？
好在她也不傻，硬起脾氣跟家裡面討價還價，最後的結果是一年之內賺到他們想要的數兒，那麼她將會獲得她想要的自由。
但是前提條件是跟著那個中間人。
那個人幫著卿家完成了幾單生意，已經充分獲得了卿家父母的信任。這次卿嫵出門，跟著的就是他，他也正是山城人。
「一年之後，我若是自由了，就來找你。」卿嫵垂淚，她扭過頭用手蹭了一下，「若是沒有，那你也不用再喜歡我了。」
「就像有人說的，外面的花花草草可多著了，到時候我也許會被其他人迷了眼。反正也就一年，時間不長不短。你努力，我也會努力的。」
卿嫵擦乾眼淚，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看著讓人覺得很心疼。
卿山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著迷於她的堅強，痛恨於自己的無能。
伸手把人抱過，他緊緊地箍住她，「一年，若是你不能回來，我就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