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沈鬱毫不在意給越王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陰影,心情頗好地回了府,連中途遇到沈清然都沒能破壞掉這份好心情。


  將如夫人的事交給鎮北侯處理後,沈鬱也沒閑下來,命人暗中給鎮北侯遞了不少證據。


  沈鬱知道,有鎮北侯護著,僅憑這件事徹底解決掉如夫人很難,不過沒關係,他的目的本來也不在於此。


  沈鬱每天好吃好喝,幾天下來,氣色比剛醒來時好了不少。鎮北侯帶走了一批在院子裏伺候的人,沒多久又新送來一批,緊接著,上好的器具與衣物被源源不斷送進院子,不管外麵送什麽來,沈鬱照單全收。


  被新送來的下人應當是得了鎮北侯命令,伺候起來盡心盡力,單是瞧著現下光景,倒有幾分侯府嫡公子該有的待遇了。


  離進宮的日子越來越近,宮裏派了伺候的人來,沈鬱身邊的事逐漸由宮人接手,這些人隻默默做事,從來不對沈鬱指手畫腳,沈鬱樂得鎮北侯的人被排擠在外,便默許了他們留在院子裏。


  不得不說,這些人比侯府的下人好用多了,尤其是每次看到鎮北侯等人吃癟,更讓沈鬱舒心。


  期間,越王不死心著人悄悄送了幾封信進來,沈鬱看都沒看,直接扔進了火盆。


  明亮火光中,有什麽隱形枷鎖被燒斷,漆黑眼底印著橘色暖光,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


  “公子……”推門進來的小廝看著坐在火盆邊的清俊身影,不知為何心底一寒。


  沈鬱斂眸:“什麽事?”


  “侯爺請公子去正廳。”小廝低下頭,不敢直視端坐的青年。


  小廝是鎮北侯專門挑選了送到沈鬱身邊的,來之前就得了鎮北侯吩咐,一定要好好照顧公子,不能有任何怠慢的地方,來了之後才發現,這位一直在府裏沒多少存在感的嫡公子,和大家想象中很不一樣。


  “走吧。”沈鬱拍拍手站起來。


  正廳裏人不多,沈鬱進去後,鎮北侯揮手讓部分下人退下,留下的都是鎮北侯信得過的人。


  沈鬱抬眸掃了一眼,看到了站在鎮北侯下首臉色難看的如夫人和一旁不明所以的沈清然。


  “父親找我來,是已經有結果了嗎?”三道目光下,沈鬱不疾不徐開口。


  “算是吧。”鎮北侯點頭,早在今天之前他已經查出真相了,拖到現在隻是在思考要怎麽處理這件事,如夫人是他心愛的女人,沈清然也是他寄予厚望的兒子,他不希望兩人身上留下汙點。


  “今日找你來,是想讓如夫人跟你好好道個歉,你想要什麽賠償……”


  沈鬱挑眉:“父親是想讓我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夫人她不是故意的,”鎮北侯歎了口氣,“她也是受人蠱惑,蠱惑她的人本侯會交給你,任你處置,看在她沒釀成大錯的份上,這次就算了吧。你馬上要進宮,這個時候府裏也不宜傳出負麵消息。”


  “妾身知錯了,是妾身一時鬼迷心竅,差點害了大公子,妾身願日日為大公子祈福……”鎮北侯要交給沈鬱處置的是她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如夫人心裏恨得不行,麵上卻不敢表現出分毫,忍得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祈福就不必了,我怕我承受不起,”沈鬱麵上帶笑,笑意卻不達眼底,“若我說我不願意接受這個處置結果呢,父親?”


  “別急著找理由搪塞我,如夫人到底是不是受人蠱惑‘不小心’犯下錯事你我心裏都清楚,我將此事交給父親,是秉著對父親的信任,現在看來,父親似乎不值得我這個兒子交付信任呢。”


  鎮北侯聽得額角直跳,他怎麽不知道自己這個大兒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伶牙俐齒得理不饒人了?


  如夫人臉上的難看之色更是藏都藏不住,心中的警鈴不斷跳動,她不得不重新審視鎮北侯先夫人留下的孩子。


  她向來視沈鬱為自己孩子繼承侯府的攔路石,費盡心機才沒讓侯府唯一的嫡子得到世子之位,這次聽到要送沈鬱進宮的消息,隻覺得連上天都是眷顧自己的,一口氣還沒鬆到底,安插在沈鬱院子裏的人就帶來了壞消息。


  好在後麵又有消息傳來說沈鬱將事情全交給了鎮北侯處置,如夫人暗笑沈鬱天真,轉頭就為自己想好了脫罪理由。


  果不其然,鎮北侯是多麽在乎麵子的一個人啊,根本不想將事情鬧大,順著她的借口將罪名全推到了別人身上。


  一切都很順利,沈鬱也沒有任何想要插手的意向,雖然損失掉一個心腹丫鬟很讓人心疼,但這個仇她一定會找機會報回來。


  她已經將姿態放的很低了,沒想到沈鬱非但不領情不說,連對鎮北侯也沒多少尊敬的意思。


  對上沈鬱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如夫人發現,自己根本看不懂這個比她小了十幾歲的男人。


  他的態度是漫不經心的,就算鎮北侯明擺著偏心她,也不見他眼裏有哪怕一丁點兒的憤怒,好似早知道了結果,他來,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沈鬱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這一刻,如夫人心慌了,她以為沈鬱放心將下藥一事交給鎮北侯,是因為對父親的信賴與濡慕,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樣,他將事交出去不過是因為不在意,對藥被動手腳這件事不在意,別說鎮北侯了,他甚至對整個侯府都不在意。


  “侯爺……”如夫人忍不住後退一步,抓住鎮北侯袖子,看向沈鬱的目光帶上了驚懼。


  覺察到如夫人驚恐的目光,沈鬱拉大嘴角弧度。


  真有意思,他還什麽都沒做呢,就自己把自己嚇住了。


  “你看看你自己說的什麽話?這麽多年的聖賢書都被你讀哪去了?”鎮北侯皺眉,安撫性拍了拍如夫人手背,“怎麽說如夫人都是你的長輩,由不得你胡亂編排。”


  “長輩?”沈鬱嗤笑,“先不說我的話是不是胡編亂造,她一個妾室,怕是擔不起我的‘長輩’二字。”


  在大桓,嫡庶分明,正室和嫡子的地位遠高於妾室和庶子,也就鎮北侯正室夫人早逝,又沒續娶,如夫人才能在侯府後宅獨攬大權,可律法擺在那,無論鎮北侯有多寵愛如夫人,也不能把她扶正。


  沈鬱的話正正紮中如夫人痛楚,因為她一開始隻是妾,這輩子都無法擺脫妾的身份,連她生的孩子,也天生比人低一等,而沈鬱呢,她自認自己的孩子沒哪裏比沈鬱差,就因為投了個好胎,她的兒子便這輩子都越不過沈鬱去。


  眼底晦色一閃而過,再抬眸時,如夫人已是泫然欲泣:“是妾身的不是,侯爺千萬別因為妾身和大公子起了間隙,大公子既然心中肯定事情是妾身做的,妾身認了就是,別讓侯爺為難。”


  如夫人的話一出口,鎮北侯臉上的怒色頓時加深:“目無尊長,沈鬱,你真是越發沒規矩了!”


  “想要殺了我的長輩?”沈鬱毫不客氣回懟,“還是包庇真凶的長輩?”


  “如夫人真是好手段,三言兩語便讓侯爺不分青紅皂白為你說話,是不是真得手了,也能讓侯爺這般輕輕放下?”


  “不許你這麽說母親!”沈清然好不容易消化得到的信息,聽到沈鬱的話,忍不住開口。


  “這裏沒你說話的資格,”沈鬱冷冷看了沈清然一眼,“還有,除了正房夫人,妾室隻能叫姨娘,下次別叫錯了。”


  對上沈鬱冰冷的目光,沈清然打了個寒顫,囁嚅幾句,不敢再開口。


  沈鬱找了把椅子坐下,慢條斯理整理袖口:“話歸正題,侯爺不希望我人還沒入宮,侯爺縱妾行凶的消息先一步成為眾人的談資吧?”


  鎮北侯終於意識到,沈鬱不是可以隨他拿捏的了,偏偏沒幾天沈鬱就要進宮,不想那位怪罪下來,他什麽都不能做不說,還得好好將人供起來,隻好強忍著怒氣問:“你究竟想怎樣?”


  “父親早這麽識趣多好,非要鬧得這麽難看,”沈鬱放下袖子,“既然如夫人如此容易被人迷惑心智做下錯事,管理起偌大侯府來必定艱難,父親還是重新挑人吧。”


  鎮北侯沒有續娶,府裏的妾室卻是不少,隻是之前一直都是如夫人一家獨大罷了,如夫人倒下,侯府後院想必會很熱鬧。


  “還有,雖然我母親不在了,但我還是不希望有人頂著她的名頭行事,在父親重新娶妻之前,侯府隻能有一位夫人,那便是我母親,父親明白嗎?如果父親想要有一位新夫人,等我進了宮,會和陛下提的。”


  好狠。


  如夫人腳下一踉蹌,她從未想過,侯府這位不聲不響的嫡子如此厲害,幾句話功夫便讓她在侯府十多年的努力化為泡影,沒了掌家權,沒了如夫人名頭,她和侯府其他妾室還有什麽區別?

  原來在這裏等著她。


  如夫人看向愛了半輩子的男人,眼中的期冀幾乎要溢出來。


  “父親意下如何?”


  還能如何?鎮北侯根本別無選擇,他避開如夫人的目光:“為父的婚事就不勞你費心了。”


  這就是同意沈鬱的要求了。


  如夫人身子一軟,茫然抬頭,正好對上沈鬱意味深長的目光,恍然覺得,今天的事,可能隻是個開始。


  *

  禦書房裏,麵如冠玉的男子身穿帝王袞服,半支著頭聽太監匯報探子呈上的消息。


  大太監孟常讀完一封,忍不住笑道:“鎮北侯家的這位公子倒是有趣。”


  男子輕“唔”了聲,“是很能鬧騰。”


  語氣裏倒沒有半分不喜意味,孟公公明了,道:“等公子來了,宮裏相必會熱鬧許多。”


  男子不鹹不淡應了聲。


  讀了一會,孟公公突然停下:“哎喲,這……”


  帝王睜開眼:“什麽?”


  孟公公猶豫了下,將手裏的密信呈給男子。


  男子接過來,一目十行掃完,神情變得微妙。


  信上說,鎮北侯家的嫡公子欽慕他已久,還因為對他求而不得找了個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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