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撿男人
梁羽聹已經被尾隨好多天了。
起初她以為是自己幻聽,或者是自己高跟鞋的回聲,但是漸漸地,她發現了很多令人悚然的細節。
比如晚上放在門口的垃圾第二天早上出門會被人翻過;又比如家裡的門把手上會有不明液體;還有門口的地面上會有一堆煙蒂,她不抽煙,也沒有男朋友。
梁羽聹很害怕,她知道一個獨居的年輕女性有多危險,更何況是在這種老破舊的小區。
而就在剛剛,她在樓下便利店門口和一個看起來很邋遢的男人相撞了。
白天的時候在小區里瞥見過他,應該是附近工地上的工人。
她清楚的看到,男人手裡的煙的牌子,和過道里那一堆煙蒂一樣,都是牡丹的,價格低廉。
梁羽聹來便利店取代收的快遞。
她打開門,看著屋裡的牆上居中的那張名為《向日葵和女孩》的畫,對自己說:「加油,梁羽聹。」
一雙男士拖鞋,一瓶防狼噴霧,一隻廉價的針孔攝像頭,是這個快遞盒裡所有的東西。
梁羽聹想來想去都不知道該把攝像頭安在哪裡,起初她覺得一個隱形的攝像頭,安在畫框里最合適不過了,可以環視整個不大的屋子。但是這樣就破壞了這幅畫了,挺可惜的,她想。
況且,房主肯定會不開心的。
她決定把它安在自己的玩偶上。
這個玩偶是高中同學安安送的畢業禮物,安安是她在國內的唯一的朋友。
她把防狼噴霧放在了包里,還好包包空間夠大。裡面放的是她的各種東西,最多的是書。
最後,她把男士拖鞋放在玄關處,雖然不知道會不會有效果。
安排好一切,梁羽聹準備給自己煮一份美美的晚餐。
她剛想向廚房走去,卻聽到門口似乎有動靜。
於是她決定不煮飯,點外賣吧。
打開APP,選中,加2,下單。
完美。
明早的垃圾袋裡即將出現兩份外賣餐盒。
梁羽聹打開電視等外賣,電視里在播放花邊新聞。
現在媒體都大力宣傳有特殊貢獻的平凡人,或者做慈善的好人。
鏡頭定格在了某個慈善家身上。
喲,還是熟人。
梁羽聹心想。
這麼質樸的衣服都遮擋不住他的帥氣。
億安集團董事長——鄧鐸,成功的企業家,大慈善家。
梁羽聹以為自己再次見到這個把她二次放棄的人時,內心會掀起萬丈波濤,但實際上卻是古井無波。
這回他又到偏遠的地方去做慈善了呢,不知道又要蓋起幾所學校或者「帶領」多少果農菜農致富了。
外賣到了,梁羽聹探出一個腦袋去,沒見到剛剛發出動靜的那個人。
心裡有點失望。
她打開外賣邊吃邊看。
也不知道這個人把姐姐怎麼樣了,但看他那麼在乎的樣子,姐姐應該過得還可以吧。
所以那麼富有那麼善良的人,為什麼要把她一個人丟在那個地方呢?
她很想當面問清楚。
梁羽聹一年前剛被遣送回國的時候,身無分文,孤苦伶仃。
她在絕望的時候,到處尋找這根能救她於水火的稻草,
每個人都告訴她,這個國家沒有這號人。
也是在電視上,
她知道他回國了,而且不再收養孤兒,他把他的善行轉向了更寬廣的領域。
而且就在那個她不願意再回去的城市。
當時她還覺得慶幸,慶幸自己被遣送回的是原來的孤兒院而不是其他城市。
這樣,她就有希望見到姐姐,這樣,她就不算是一個孤兒了。
但是當她滿懷希望的去找養父和姐姐時,卻被養父的手下趕出門,而那個坐在豪華轎車裡的姐姐,始終都沒有看過自己一眼。
她是沒看見嗎?還是看不見呢?
梁羽聹忽然就覺得盒子里的食物不那麼好吃了,腹腔也似乎不對食物那麼渴望了,甚至有點翻湧。
她把剩下的食物分盤裝了放到小冰箱里。
再把外賣盒整齊的分做兩套,又想想這樣可能太刻意了,便打亂了外賣盒裝進垃圾袋放到了門外。
她得洗洗睡了,明早還有早課,還是專業課。
梁羽聹覺得洗澡是一天中第二快樂的事情,第一是看書,雜七雜八的書,而不是專業的,那樣讓腦子有無限想象的可能。
而洗澡,則是讓身體各個疲憊的細胞有無限的可能。
她喜歡邊洗澡邊唱歌,浴室有混音效果。
歌聲和花灑的聲音混在一塊,很好的掩蓋了趴在窗口那個男人粗重的喘息聲。
自從有了防狼噴霧以後,梁羽聹的膽子也稍微大了起來。
最主要的是,就算很晚回家,那個經常尾隨她的腳步聲似乎沒有了。
開心之餘,想的事情就多。
梁羽聹想到了安哲遠,那個追求自己的富二代。
要不就答應他,讓他送自己回來吧,這樣也就不用每天都擔驚受怕了。
她想。
「呸,梁羽聹你真的是異想天開了,天天去酒吧打工,讓知道了的話怎麼看你?」她不禁低聲罵了出來。
梁羽聹所在的大學是一所很有名的綜合性大學,她白天做家教,晚上去學校文化街的酒吧打工,她在裡面當適應生,順便推銷酒水。裡面有很多外國人,剛好,她的英語很流利。
這是一份誘惑力很大但也很危險的兼職。
大半夜下班的時候,她總能看到那些被各種男人帶走的不省人事的女孩子。
而她自己,也總是要應對那些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的嘴,甚至於尾隨。
只不過大部分的尾隨都會在中途見到別的女孩子之後中斷。
腦子裡裝著一堆雜七雜八的事情,梁羽聹並沒有注意到隱在黑暗處的高大身影。
走近的一瞬間,他壓過來。
梁羽聹來不及反應,便被抵到了巷子里。
磚石上傳來的涼意使她清醒過來:我被人挾持了。
她試圖推開對方,推不動。但似乎男子並沒有多用力,只不過他的身形相對於梁羽聹而言,實在太過於高大了。
梁羽聹推身上男子的時候,碰到了黏黏的液體,而觸碰到男子胸膛的時候,男子甚至低聲嘶吼:「你再亂動,小心我斃了你。」
梁羽聹知道他沒有胡說,腰間那個冰涼堅硬的物事,她曾經也碰過。
但是他的傷很重,梁羽聹知道。
話語中分明聽得出勉力支撐的意味。
密集的腳步聲從遠處快速的朝他們倆接近,梁羽聹在等候時機:無論雙方是什麼人,只要對方一靠近,她就把身上的這個推出去。
在不傷到自己的的情況下。
她屏住呼吸,等著越來越近的人。
但是她瞥到了男子頸間的那個吊墜,和自己脖子上一模一樣的吊墜。
她重重地下了某個決定。
梁羽聹在那群人靠近的瞬間把自己的風衣脫下來,罩在了男子身上。
他們在巷口徘徊。
「我,我,明明,看,看到那小子,跑,跑進這條,巷子了啊,奇,奇怪了,到哪兒去了呢?」一個胖子,邊結巴,邊狠狠跺腳。
旁邊大漢示意他安靜。
大漢謹慎地朝梁羽聹他們走來。
梁羽聹腰間的物事微不可聞的動了一下。
她知道他想幹什麼。
魚死網破,然後殃及無辜,她可不想。
梁羽聹踮起腳尖,把罩在風衣下的頭拉了過來。
她把臉湊過去,輕輕地吻了上去。
大漢湊過頭來看,還把開著燈的手電筒懟到梁羽聹臉上,她輕輕地把風衣攏了攏。
「嘖嘖,現在這些小年輕,搞這個事情還要注重保護男方隱私呢。」
胖子跑過來「啥,我,我也要看,你說,我咋就,遇,遇不到這種好姑娘呢?」
「看看看,看個屁,你也不照照鏡子!」大漢給了胖子幾個暴栗,「都怪你,叫你好好看著倉庫,你在幹啥?」又是一腳。
胖子自知理虧,只能乖乖跟在罵罵咧咧的大漢後面,出了巷子。
直到確認他們走遠了,梁羽聹才敢把嘴挪開。
男子把她的風衣扔還給她,低聲道:「忘了今天發生的一切。」
然而他剛轉身,還沒來得及邁開步子,便「嘭」的一聲倒在了梁羽聹面前。
「真費勁,要把這麼大個東西拖回家。」
梁羽聹艱難地把男子拖回了家,暗自慶幸這麼多年的活終於是沒白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