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插手

  河裡的死屍越來越多。河流裡面翻滾的動靜小了些，時不時翻起來幾個泡，像極了在煲湯。

  白月葦勸服了她爹，緊閉門戶，命家裡所有人三五一群，相互照應。從她能感應到的強烈的腐臭味道來分析，這個邪魔之物定是大有來頭。

  她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小孩兒，栢岶川。可是這沒頭沒腦的，她也理不出絲毫頭緒。

  忽然瞟見布兒發間那根黑色的發簪，不由得一拍腦門，『還真是差點忘了，來這人間，只這一身像樣的皮囊，肉身不可壞，倒是可以借別人的使使。』

  布兒聽從指令，放人出來。被困了這些許日子，羅威恍恍惚惚歪靠著桌案，跟喝了一壺好酒差不多。白月葦端坐在榻上，靈魄飄落附在羅威的肉身上。她不打算去那妖幻之地，人呀，難能可貴的是自知之明。她決定去趟燒成灰燼的榮府府邸。

  如若真的有問題，不可能沒有絲絲毫毫的紕漏。

  大步踏出白府的同時，也把孟婆的囑託拋諸腦後：「不可插手神妖魔邪之事，你要度的環環相扣劫數未滿，必須是死於災死於老，其餘的都不作數。」

  已經度了五世，第一世死於胎中，腦袋太大，卡死的；第二世死於風寒，百日咳，肺片都咳出來了；第三世失足落水，足足泡了三天才撈上來；第四世，活到十三歲，讓大戶人家收去做了奴婢，被自己天天侍奉的太太虐待死了；第五世，投胎到了商賈之家，活到三歲，被新娶的二房誤打誤撞下藥毒死了。

  白月葦雖活了好幾世，卻都不曾活到笄禮之年，苦求了孟婆，才得了這點幻術，再次轉世，還算投的好，做了個郡主。六世一環，兜兜轉轉，不停不息。

  同一片土地，生生死死這麼多次，有的時候，她不禁覺得有趣。

  從城中穿過，破壁殘垣像是新鮮的疤痕，有些人還在廢墟里翻找著什麼，可能是一床棉被，可能是一個餅，可能是逃開的時候慌亂踩掉的鞋子，神色匆忙且凄涼。

  還有官府的衙役在街上巡視，少了平常的戾氣，災難面前，人彷彿都善良些了。

  經過一個路口，剛好碰到姚千朔一行迎面而來，姚大公子看著自己曾經的左膀右臂，面無表情得坦蕩蕩得從自己身旁走過，不由得一愣，『這傢伙還活著呢？』

  此時此刻，他已無心去追查，自己的娘親還在家中，當務之急是趕緊回去。

  『小小個羅威能跑哪裡去，妻小不要的話，我就抽個空幫忙安置了。』眼神里的殺氣寒光凜凜。

  穿過兩個路口，終於到家了。所有人都已經是筋疲力盡，進了宅院大門，不由得又倒吸一口氣。那看門的小廝正歪躺在門廊台階上，管家忙上前量他鼻息，「還好，還有氣。」

  幾個女子掩了大門，叉好門栓。互相攙扶著坐下，斜歪著腦袋倚著身旁的人，兩條腿都不由得打起了哆嗦。主僕之分已經被忽略了，相依為命的感覺，倍感踏實。

  姚千朔強撐著兩條沉甸甸的腿，往母親的宅院走去。

  「千兒。」快到的時候，他叫了一聲。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回應。

  他的心開始撲通撲通得狂跳起來。到門口的時候，扶著門框的手也不自覺得顫抖起來。張了張嘴又閉上了，不敢再叫，怕那該死的安靜讓他瞬間崩潰。

  「沒事的，沒事的。」他安慰著自己。

  他進去，往裡走，一地的散亂里，躺著一個人，身著襽裙，右手臂處一大灘鮮血，上面的一塊肉只連著點皮外翻在側。臉朝上，腦袋耷拉在床沿上。目測應該是摔斷了脖頸。

  姚千朔靜靜得站了片刻。然後，跪在他母親的腳邊，深深的把頭埋到地上，發出沉悶的吼聲。

  有些人不管他怎樣活著，只要是他活著，就會讓人感覺有無盡的希望和動力。

  可以為了他，做很多事情，其實，做這些事情也不是全為了他，可能也是給自己找一個可以走下去的理由。

  說他是負擔，更多的時候可能自己才是，主觀的把自己病態的靈魂無形得捆綁在他的身上，當他離去，打破了平衡，惡無處依附，變得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