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寧朗，聽話
她不知道自己已經安靜了多少天。
查瑞斯夫人說過的話，有意識一般，一直在耳邊響起。她教她寬容，她教她胸懷，教她相信自己也相信別人。可是，她唯獨沒有教過她，當婚姻遇到背叛，當情感被傷害無法彌補時，她要怎麽做，才能讓一切完美如初？
相信自己嗎。她一直問。相信吧，要不然，她也不會嫁給他，想要憑借自己的力量，去討他的喜歡。可是或許她問錯了題目，她該問的，該是相信他嗎。
她不停的問，佟宛，你的底線在哪裏，跟霍小玉上床，是不是真的就那麽不能被原諒？
霍氏過來親自告訴他，那一夜，是霍小玉使了下作手段，霍京錚不是故意的，他從來沒想過要跟霍小玉在一起。
他們都說他愛的是她，霍小玉什麽都不算。霍氏甚至保證，無論是從倫理上，還是從情感上，霍小玉絕對都不可能成為霍京錚的妻妾，她說霍小玉什麽都不是，京錚不許，她也不許。
她恨過霍小玉，甚至是討厭過霍小玉，可是當那一夜之後，她突然發現她那麽可憐。
所有人，都把賬算在她頭上，沒人去理會她喜歡霍京錚的心意，也沒人理會在這件事情裏霍京錚到底占了多少成分。所有人，都混淆了事情的本質，妄圖讓霍小玉來承擔所有的錯誤。
可是，她莫名的想問她，如果霍京錚沒有當著她的麵帶霍小玉進房，這件事請，還能不能發生？
如果霍京錚肯不那麽幼稚，縱然是她錯在先惹得他生氣，他要打要罵她也絕無怨言，為什麽，要用別的女人來氣她傷害她？傷害了她，他難道就會好過？他說過的那些喜歡她愛她的話，是不是其實隻是欺騙，其實霍京錚愛的，隻有他自己？
陽台有風吹進來，桌上的日曆紙張翻騰著隨風跳躍，七月二日了，距離那一天，六月十日，讓她血都要涼透的日子，就快一個月了。她說過會走。
手上的書總是停留在先前的那一頁，想起昨天半夜，睡不著，開了門想下去喝杯酒，卻發現男人坐在她門口垂著腦袋，淡淡的酒氣，不知道是醒著還是睡著。
那一刻，心疼的身子都跟著疼，可她還是平靜無波的關上了門。
要怎麽原諒？誰來告訴她，究竟要怎麽做，才能原諒他？
“扣扣！”
門外突然有人敲門，佟宛驚了一下，心跳的有些快。懶懶的合了書，門又響，是福嫂，“夫人，虞先生來了，說要見您。”
虞寧朗？
眸子一睜，佟宛沒說話，“夫人？”
“是，我就來。”
對著鏡子理了頭發，又深吸口氣在臉上搓了幾下，看起來才不至於那麽蒼白。下了樓，虞寧朗一身軍裝背對著她站在客廳裏，佟宛不自覺的笑，一麵走下來，一麵調侃著開口，“這可真是稀客，十二哥，你居然會來官邸找我？”
男人沒有動，仍舊看著院子裏，佟宛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走到他身後，“十二哥？”
沉默半響，虞寧朗轉過身，卻是陰雲密布的神色，佟宛一愣，怔怔的看著他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咬牙開口，“佟宛，我來問你一件事情！”
佟宛臉上的血色不自覺的流逝，他知道了？
“好，你問。”
她笑顏如花，縱然手臂被他捏的生疼，男人使了好大的力氣，映照出他骨子裏的憤怒，“十二哥…..”
“佟宛媛，你，為什麽要嫁給霍京錚？”
心口一燙，她睜大了眼睛，男人的神色持續走低，壓抑不住的憤怒。佟宛心裏狠跳幾下，別開眼睛，“不是跟你說了，我們有婚約。”
“是嗎？”
虞寧朗眼神一厲，抬起另一隻手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臂，“佟宛媛，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不要騙我，你，為什麽要嫁給霍京錚！”
長久的沉默，她越過他看向庭院，花壇裏滿滿的都是粉玫瑰，跟從前在青州小公館時候一樣，大概是靈珊的傑作。
那樣嬌媚，那樣粉嫩的顏色，可是看在她眼睛裏，卻蒼白的毫無生氣。
低下頭，她別過眼睛去推他，虞寧朗慘烈的笑，語帶哽咽，“怎麽，你說不出來，要我替你說麽？你一聲不響突然就要嫁給霍京錚，才一個月啊，我想問你，可是當時我滿心的痛苦，隻知道你要嫁人了！我還傻傻的勸我自己，不管如何，我知道我在你心裏都有很重要的位置，你不會將我趕出你的心，我一直這麽以為的！”
佟宛木然的盯著自己的腳尖，“我沒有把你趕出我的心……..”
“可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嫁給他是因為他強暴了你！！”
‘轟’的一下，她抬了頭去看他，男人雙目赤紅，憤怒而絕望，快要崩潰。佟宛恍惚的搖頭，“你，你怎麽…..”
想問他怎麽知道，可是話就在嘴邊，滾來滾去，卻沒辦法說出口。她從來沒見過他哭過，就算是為了她數次被父親責打，他都一滴眼淚沒有掉過。可是現在，他淚流成河。
“十二哥，”眼淚‘唰’一下就下來了。
虞寧朗眼眸一恨，猛的拉了她的手往外走，廖清江上來阻攔，被他一把推開。她被動的任由他拉著，可是沒走兩步，虞寧朗突然停了腳步。她恍惚的抬了頭，霍京錚不知何時出現，靜靜的站在五步開外的地方看著他們。
心裏撕心裂肺的疼，虞寧朗抓她的手鬆開又握緊，反複的放了力氣，拉著她義無反顧。就快要同他擦身而過時，霍京錚突然挪動了腳步，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他靜靜的看她，軍帽遮了他的眼眸，一片陰影，看不清情緒。他朝她伸出手，一點一點綻開笑容，“宛兒，過來。”
他朝她伸出手，表情美好的讓她想起成婚那一日他在樓梯下仰望著她的場景。她呆呆的看他，沒有生氣，沒有表情，虞寧朗猛一把將佟宛藏在自己身後，靠上前去緊緊盯住霍京錚的眼眸，沒了初時的狠戾，也沒了讓人狼狽的絕望，他冷的像冰，像個戰士一樣，牢牢的擋住了他看她的視線。
“霍京錚，從今天開始，佟宛不再是你的人。”
男人的眸子終於轉到他麵上，“你，說了算？”
“我說了算！”他咬了牙，“霍京錚，我恨不能一槍崩了你！”
“是嗎？因為我搶走你的心上人？”
男人嘲諷的笑，目光慵懶，虞寧朗冷笑著搖了搖頭，目光倏然變陰，“霍京錚，如果當初我知道宛兒嫁你是因為你強暴了她，我早就一槍崩了你，哪還這麽費事跑到愉安來陪你演戲！霍京錚，你早沒資格了，從你傷害她的那一刻起，你早沒資格了！”
他湊近他，狠戾的笑，霍京錚臉上的表情開始慢慢褪去，陽光傾泄下來，帽簷下的陰影越發的沉重。
他挪動腳步，避開虞寧朗的視線，佟宛低著頭站在他身後，她的手還在他手裏，落在他眼眸裏，那麽刺眼。他皺了眉輕輕的笑，“宛兒，過來。”
就連聲音都那麽輕。
虞寧朗眼眸一恨，出手極快的從腰裏拔槍指向他，霍京錚也不動，任由他指著，堅定的看她，“宛兒，過來，來我這裏。”
他朝她伸出手，目光堅定，那隻手掌寬闊有力，曾經無數次的握過她的手。
佟宛身子動了動，緩緩抬起頭，虞寧朗一把拉開保險重頂上他的腦門恨的大吼，“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她？？我寶貝了她這麽多年，就連她哭，我都不舍，你怎麽能這麽對他！！霍京錚，你該死！！”
男人叫著，作勢要扣扳機，廖清江倏地一下掏了槍重重頂上虞寧朗的腦門，“放下槍！”見他不動，又大吼一聲，“放下槍！”
明明是驕陽似火的盛夏，卻如綴冰窖，滿心寒涼。
“清江，收了槍，”
霍京錚麵無表情的看他，廖清江一恨，僵持許久後，狠狠收了槍。他轉過視線看虞寧朗，不躲，不避，“你說的沒錯，宛兒嫁我，是因為我強暴了她。”
一顆眼淚砸出眼眶，虞寧朗抬手就是一拳，揍的霍京錚嘴角流血，又重拿槍頂住他，“為什麽，為什麽得到了她卻不珍惜，還要跟別的女人上床！為什麽！”
他從靈珊嘴裏套出實話的時候，他都快瘋了。“這個女人是我心裏的珍寶，是我的寶貝！你居然踐踏她到這種地步！！你知道我有多愛她，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她，你個混蛋！”
他大吼著又是一拳，男人被揍的踉蹌著後退，終是站直了身子，靜靜的看她。
忽的，霍京錚眼眶一紅，佟宛心裏像是有煙火炸開，她想低頭，想不看他，可是已經來不及，男人含了眼淚，還是朝她伸出手，“宛兒…..過來。“她的世界曾經一度暫停。她呆呆的看著他們，突然覺得眼前的這一切很好笑，他們在幹嗎？
“十二哥，“她低低開口，掙脫他的手走到他麵前，他的槍口還指著身後的男人，瞳孔放大了看她。她一點點撫上他的手，掰開他的手指取了槍，關上保險，撩起他的軍裝衣擺放進槍套裏。虞寧朗高大的身軀止不住的顫抖，他換了表情，恐懼的看她，”宛兒….”
不要，不要對我這麽殘忍！
|“十二哥，你先回去好不好，明天，我來找你？”
她側頭看他，淺淺的笑，“這裏好歹是他的官邸，鬧大了，對你不好，回去，好嗎？我沒事。”
她的笑容又柔了三分，陽光灑在她臉上，她的表情美好的像天使，蠱惑人心。虞寧朗嘴動了動，“宛兒….”是不是已經太遲？佟宛忽的抬手貼在他的唇上，完全綻開笑容，“寧朗，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