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馬車上的驚魂
劉萋萋癟癟嘴，轉眼已是淚眼汪汪。
可她的大叔叔一動不動，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麵對這樣的蕭望，小小的劉萋萋怔了一怔，又怔了一怔，終於沒有哭出聲來。
紅嘟嘟的小嘴撅了撅，自己抬手擦了把臉上的淚水。
劉萋萋爬離了蕭望，又跌跌撞撞、搖搖晃晃爬到馬車後門處。
馬車駛得並不平穩，搖搖晃晃。
小小的劉萋萋剛剛扶車壁站起，緊接著就被甩到，發出“咚！”的一聲。
蕭望忍不住扭臉過來看她，但也隻是這樣看著。
小娃娃身量不夠高，力量也不夠大，這樣的她既撞不開馬車後門，也打不開馬車後門。
窗外的景物並不好看，他隻是不願自己的心莫名被小娃娃牽走。
可惜奈何，每每她有點小動作，他就感覺心被十來頭壯壯的蠻牛往馬車車廂子裏拽，牛拽得辛苦，他抵抗得更加辛苦。
劉萋萋被撞疼了，小手按在痛處，學著大人的樣子，不停地揉。
她小小的眉頭蹙起來，活似個精致版的小大人。
蕭望不覺也蹙起眉頭，他還那樣巋然不動地坐著。
小娃娃知道痛了，自會自行停下。
他剛要開口訓導，看她還敢亂動不？卻見劉萋萋發了狠地正從馬車上爬起，又一次扶著車壁顫顫巍巍地直起身。
站起來，再被甩。
爬起來，還沒站好，就又被甩，她就又再爬。
經過幾次摔摔爬爬，劉萋萋好像摸著了門道，不但沒有因為摔疼嗚哩哇啦大哭，反而像玩遊戲，一個人玩，也能玩得很開心。
蕭望有些頭疼，忍不住抬手扶額。
“萋萋，坐好了。“他沉聲道。
聲音裏透著的威嚴和不可抗拒，不容人忽略，更不容人對抗。
驅車的馬車夫聞言，抓馬鞭的手都禁不住微微頓了頓，回神過來，繼續前行。
但這強烈表達了不悅的命令，並沒有使劉萋萋乖乖聽話。
她用小小的身子去撞馬車的後門。
她是那樣拚命，好像不撞開後門，她就再也見不到她母親。
這動靜可是不小，前麵駕車的馬車夫聽到了，不由放緩車速，扭頭想要看看怎麽回事。卻聽蕭望開腔道：“無事，繼續前行。”
聽著馬車裏“砰砰、砰砰”的響動，馬車夫暗地吸一口氣，便“駕”的一聲吆喝，又加快了車速。
一連撞了幾次門，發現馬車後門太結實，根本動也動不了，劉萋萋一屁股坐倒，露出愁眉苦臉的表情。
蕭望見狀，心裏微微一鬆。
小娃娃終於消停了。雖然不是有血緣關係的人，但看著這樣可愛的小娃娃如此自殘、執拗，天真地要憑一己之力、不自量力去做不可能之事，而自己卻隻能袖手旁觀，這實在不是他蕭望的習慣。
坐倒在馬車上的劉萋萋隻是靜了一會，歪著頭，像個大人樣在思考什麽。
隨後，她膝行著來到馬車後門處，抬起頭，一動不動瞪著馬車後門某處。
蕭望忍不住想要笑出來，小娃娃對抗不了就犯倔，以為一動不動瞪著車門，門就會因為害怕而自動打開嗎？
這笑才剛剛泛上唇角，就看到劉萋萋突然伸出白生生的小手，同時身子猛地往上一跳，手一下就抓到了栓住馬車後門的門閂。
蕭望忍不住吃了一驚。小娃娃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啊。
隻是這次劉萋萋跳得太急，手伸得有點偏了，雖然抓到了那門閂一下，但很快就因為顛簸的馬車而不得不鬆開手，小小的身子也再次被摔到，滾了好幾滾，直到撞在馬車的一個角落，才停住了。
蕭望的馬車上鋪著厚實的絨毯。
也正因為如此，劉萋萋的數番跌倒，蕭望隻是看著，能夠坦然做到眼皮和眉頭動了動，再無其他舉動。
有這麽厚實的絨毯墊著，無論小娃娃如何折騰，也傷不到哪裏去。
等她鬧夠了，自會消停。
說不定累了，也就自己伏在旁邊睡著，就像在曠野帳篷裏的情況一樣，把碧王府小世子喚醒過來，她自己便累得趴旁邊睡著了。
劉萋萋並未如他所想，她甚至顧不得揉身上的痛處，爬起來就撲到馬車後門去。
一次不成，再來一次。
蕭望見她如此百折不撓，好像絲毫不怕疼痛，心中也有些折服——才五歲大的娃娃啊，竟然做得比大人還要頑強。
蕭望本想阻止的想法不由打消了。
連他自己都訝異，自己會因一個小小女娃臨時改變主意。
無人阻礙，劉萋萋神奇地找到了門道。
她顫顫巍巍，照著平時看到的大人開門的樣子，在重複了好幾遍之後，東倒西歪、拍撲抓撓間，竟打開了馬車的後門。
馬車後門一開，外麵因為馬車疾馳的風聲就呼嘯著撞進耳朵來，劉萋萋一下子被外麵刺眼的光紮得眼前黑悶悶一片。
她眯了眯眼後，直接就想從馬車上跳下。
這一係列動作，蕭望全看在眼裏。
在劉萋萋打開馬車後門之前，心中雖微有不適，但卻一直不以為然。
劉萋萋這麽小的娃娃，能在馬車裏安安穩穩坐著，膽子便算跟其他同齡孩子的一般大了。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劉萋萋一點也不乖巧，跟個頑皮男孩似的教人頭疼，不但不安分守己坐馬車，還要自己動手玩自殺。
這可真把蕭望嚇了一跳。
劉萋萋說跳就跳，拉動馬車後門就跳。
這一動靜，可是不小，把正在揮鞭趕馬車的車夫嚇得臉色都變了，“不要命了！”馬車夫急急勒住馬匹的韁繩。
恰此時，“嗖“的一聲，有箭射來。
隨著這支箭的疾射，更多箭矢如同流蝗過境，紛紛撲向馬車後門裏。
第一支箭堪堪擦過劉萋萋右邊臉頰，準確射向馬車裏的蕭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小小的劉萋萋但覺右邊臉頰有什麽東西刮過，辣辣得疼，順手摸一把，拿到眼前一看，鮮紅的血色使她呆了一呆。
顛簸的馬車已然漸停，不再似先前搖晃。
可劉萋萋卻感到世界仍在晃蕩。
感到眼前多了一片黑影，劉萋萋便抬起頭。
不知從何處突然冒出一堆人，臉用黑帕蒙住，手拿明晃匕首，把馬車後門堵得個嚴嚴實實——她這時想跳也跳不出去了。
她不由張開紅嘟嘟的小嘴，但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忽然天地倒轉，一眨眼，人就落入一個溫暖懷抱，直到下一瞬才順過氣來。
劉萋萋一被抱進懷裏，感覺到小小身子傳遞過來的溫暖，蕭望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萋萋，你怎能跳馬車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緊張，緊張得如同劉萋萋是他的親生女兒。
而事實上，劉萋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劉萋萋被他這樣攔著，當然不幹了，拚命掙紮：“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找我娘！”她又喊又叫，神色裏帶著五歲小娃娃的凶狠。
但是，在蕭望這些大人的眼裏，此時的劉萋萋就是片刻都離不開母親的小娃娃。
但劉萋萋不這樣想。
她知道自己咬過饅頭鋪那個男客的手，知道母親為了救自己帶著她逃出來，知道自己拿過那根大木棒打敗過壞人。她還知道母親後背中了一支箭，不能再摟著她來睡覺了。
那些壞人是不是找到這裏來了？
母親肯定是為了引開壞人，保護自己，才一時讓她看不見了。
劉萋萋就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