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暗湧
看到這仆婦衝進來，禮也不施，妝容也不顧，便有些不悅了：“王媽，你這副樣子，成何體統？”
她自然認得王媽是德嫻公主府的下人，王府與公主府各自分開，但德嫻公主常常對王府指手畫腳。因公主是自己亡夫的嫡親祖母，大夫人表麵上沒有什麽，心裏卻早已不喜。
王媽一愣，這才猛地想起，自己全身上下還沒有重新拾掇好，就莽莽撞撞衝過來見大夫人。
這實在是該死，她連忙跪下來告罪：“大夫人，奴婢衝撞了您，罪不可恕！但是，奴婢之所以這樣，實在是事出有因，您可千萬一定要替奴婢做主啊！”
生怕不能引起大夫人等的重視，特地強調“千萬”、“一定”，臉上也同時擺出委屈的表情。
大夫人坐在位子上，手中的賬本隨手翻到一邊去，眼皮也沒有抬，“什麽事，你說便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王媽愣了一下，舔了舔嘴唇。隨即添油加醋，把從萋萋娘那裏受到的委屈一一說了，尤其說明了劉萋萋的可惡，然後抱著大夫人腳邊的桌腿——仿佛那是大夫人的腿——嚎啕大哭，“奴婢委屈啊，奴婢這是替兩位夫人感到委屈、感到不值啊。”
她不敢直接抱大夫人的腳，大夫人喜歡潔淨，這是眾人皆知的。她犯不著因為那對母女，平白熱了大夫人的忌諱。
大夫人半信半疑，“她說她不收月錢，還說了隻是來暫住的話？”
能入得王府的人，自都是起了攀龍附鳳念頭的人。萋萋娘不收王府月錢，看來，所圖不小。大夫人出身名門，不相信會有心思單純之人。
“是啊，是啊，她就是那樣同奴婢說的。說的時候，眼神也好，表情也好，都帶著對王府極大的漠視，奴婢在旁邊看了恨不得給她兩耳瓜子，什麽東西，也敢住進我們王府裏來……”
話匣子一打開，就唧唧歪歪，說個不停了。
王媽聒噪，大夫人心裏已經不悅起來，隻是麵上並沒有表現出來：“好了，此事我已知道，你先下去吧。”說著話，叫身邊的丫頭給王媽打賞。
“啊？”這就完了？王媽抬起頭，睜大眼，不敢置信地瞪著大夫人，“夫人，這種人就應該立刻趕出王府去，您……”說著話，也忘了丫頭遞過來的賞。
丫頭微皺眉頭，卻沒有說什麽，隻是把手又往王媽跟前一伸。
大夫人一下子站起身，賬本朝旁邊那麽一甩，發出輕輕的嘭聲，“好了，此事我自有安排，你先下去。”說罷，淡淡地看一眼王媽，“王媽是伺候公主的人，夜深了，送王媽回公主府。”後麵一句，是對府裏的仆人說的。
王媽是怎麽樣的人，身為王府後院掌理之人，大夫人自然心裏是有數的。
大夫人下了逐客令，王媽謝了賞後，也隻得訕訕告退。
王媽走後，大夫人沉吟半晌，問身邊的貼身丫頭：“那對母女最近怎麽樣了？”
貼身丫頭白花道：“很安靜，被王爺從公主府接回來後，一直足不出戶，母女兩個就待在竹園。王爺派了親衛二十餘人守護那裏，不讓人過去打擾。”
大夫人點點頭：“不要虧待了她們，到底是王爺重視的人。不過，”想起德嫻公主不喜劉萋萋母女的事，“我們不能做得太明顯了。”
“是的，大夫人。”白花看一眼沉思的大夫人，“大夫人，那以後的送飯？”今晚的飯，已經被德嫻公主府的王媽搶先了一步，大夫人不說，心裏卻必定是不悅的。這到底是王府的事情……
“就按照府裏各位夫人的規格吧。”大夫人說道。想起王媽提到的劉萋萋，她微眯了眯眼，對白花說：“敢收公主調教過的婢女，看來不似性子柔弱的啊。”說著話，眼前閃過的，卻是劉萋萋獨自在院門前玩耍的畫麵。那小娃娃，孤獨著呢。
白花沒有多言：“是。”
大夫人繼續道：“小娃娃牙還沒有長全，聽說已經先後有丫頭婆子栽在她的手裏，吃了些小虧。”
白花還是沒有多嘴：“是。”大夫人不喜歡多舌之人。
再次微眯了眯眼，大夫人微笑起來：“嗯，得空去看看那小娃娃，她母親身子弱，想來是有心卻無力照顧她的，你說是不是？”
白花愣了愣，登時明白了大夫人所想，也微笑起來：“大夫人，我們還得防著二夫人有這心思……”
大夫人的笑容更加深起來，伸了右手食指點在白花眉心，“你這鬼丫頭……”
白花笑了，“以後木蓮郡主可就有玩伴了。”
木蓮郡主今年六歲，比劉萋萋隻大了一歲。一年多前，由德嫻公主從外麵帶回來，自來最得公主的寵愛。近日聽說跟碧王府的小世子還訂了娃娃親。隻是這事不由大夫人、二夫人管，因此大夫人並不放在心上。
可是，隨著公主府的人不斷插手王府事宜，大夫人再大度容人，又豈能坐以待斃？
王媽在大夫人處告密的時候，二夫人正在自己屋裏嗑瓜子。
她是蕭望二哥的未亡人，蕭望的二嫂。
聽說了這事，喜上眉梢：“哦？三弟可真夠膽大的啊，竟然帶了個已婚的，而且，還帶著個拖油瓶……嗯，大嫂那邊怎麽說？”
“大夫人什麽都沒說，隻說她自有安排，就讓王媽退下了。”貼身丫鬟紫鷗回答道。
二夫人臉上仍笑著，隻是眼裏並沒有笑意，“是嗎？蕭望，比起他大哥二哥來，可是正大光明多了，在外麵生了私生子，也敢這樣往家帶。”她嗑完嘴裏的瓜子，站起身，拍拍手，“走，我們過去，看看那對母女。”她有點迫不及待。
紫鷗看看外麵，天色不早了，“二夫人，現在去，會不會不合適？”
二夫人忍不住好奇，扭過頭來問：“怎麽個不合適法？你是說現在夜了，本夫人不方便過去叨擾嗎？”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紫鷗連忙解釋道，“王爺都沒有跟府裏的人打招呼，我們就這樣貿貿然過去，會不會，讓王爺心裏……感到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