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姐妹同回門
看到鄒靜之很快返回來，劉萋萋並不覺得意外。她勉力撐持身子坐起來，立刻引得鄒靜之熱情地過來攙扶。劉萋萋心裏嫌惡，猶豫了一陣，終於忍住。“剛才外麵說話的是大姐姐吧，怎麽不讓她進來呢？”
這個聲音嬌柔動人，聽在鄒靜之耳裏很是受用。如果劉惠蓮能和眼前的劉萋萋這般善解人意就好了。鄒靜之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突然想到這個，“萋萋，你大病初愈，不宜被人打擾。若是實在想念親人，等你的病好些了，我親自送你回劉府探親！”
回去自然是要回去的，但卻不是探親，而是……
劉萋萋心如刀割般痛，麵上卻極力忍住，沒有顯露出來。“我怎麽會病得這般嚴重？”她很想知道，流年帶走碧雲天之後，又發生了什麽事。她記得鄒老太爺被自己下藥弄昏過去，若是沒有王當留給她的解藥化解，鄒老太爺從此後就會變成一個癡呆患者，生活不能自理，再也不能害人。她想知道鄒靜之到底知道多少。
隻見鄒靜之臉色柔和，帶著憐憫的眼神看著她，“萋萋，你要好好養病，不要多想，一切都有我這個夫君為你打點，知道嗎？”他抬手順著劉萋萋的臉頰撫摸過去。
聽到“夫君”二字，劉萋萋心裏沒有忍住那一股子惡寒。她下意識地往裏縮了縮。房蜜既想利用她解決劉惠香被抬給鄒老太爺做妾的難題，又想利用自己為劉惠蓮以後的榮華富貴鋪路。而現在，為了繼續活下去，她也不得不受人擺布，果真不負所望，成了鄒靜之的妾室。
房蜜唯一沒有算計到的是，鄒靜之對她，多多少少動了真情。鄒靜之掌心的溫暖很快傳遞至她的臉頰上，劉萋萋忍著沒有回避，但到底感覺自己的手腳、後背僵硬起來。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轉眼就到了劉惠蓮回門之時。一大清早，劉惠蓮就命陪嫁的仆婦、丫頭和仆從準備好，隻等鄒靜之過來，好陪自己風風光光回門去。盡管新婚那天受到了冷遇，劉惠蓮心中很是不喜，卻也知自己隻是七品縣令之女，嫁入鄒府這是攀了高枝。那日送吃食反被鄒靜之冷冷叫走，回去後她哭了許久。後來得知鄒靜之果真納了劉萋萋做妾，而鄒老太爺也沒有對真正的劉惠香為難，這才漸漸平複了激動、失控的情緒。
“可通知了新姑爺沒有？”不必劉惠蓮開口，自有她的陪嫁丫頭相問。
被問話的是個嬌俏的二等丫環，聞言也不看劉惠蓮這裏一眼，她下巴微微抬起，說道：“這麽點時間大少奶奶就等不起了嗎？我家大少爺可忙得很，大少奶奶若是心急，不妨先帶人走。”
自來新媳婦回門，哪裏有媳婦自己先回去的道理？
“你……”陪嫁丫頭想不到對方竟一點麵子不給，還如此直白地給自己臉色看，頓時氣得瞪向對方。按照劉府規矩，如此不尊敬主子的人，至少都要掌嘴二十下。曾經有一個婆子因為沒有及時向房蜜低頭哈腰，就被房蜜掌嘴了三十下，打得滿嘴是血，臉頰腫得好像饅頭一般高，治了一個多月硬是沒有全好，最後被房蜜打發出去，賣作奴隸。
嬌俏丫環卻是冷哼一聲，撞她一下，扭著腰肢走向裏頭，隻因這時鄒靜之正從裏頭出來。
見到鄒靜之，劉惠蓮就眼前一亮。她一臉喜色正要迎上去，卻在看到鄒靜之接下來的動作時，全身僵住了。
鄒靜之小心翼翼扶著一個柔弱少女邁過高高的門檻，還生怕她跌壞似的立在一旁。這個少女，不是別人，正是劉萋萋，劉惠蓮最最輕賤的庶女。
鄒靜之錦衣華服，劉萋萋一身紅衣。兩人一個側身攙扶，一個正麵朝向劉惠蓮，端的佳偶雙成、羨煞旁人，這副情形，猶如一根尖刺紮入劉惠蓮心窩。
看著劉惠蓮的臉色從驚喜變成刷白，劉萋萋便覺得自己死去的心好受了一點，但也隻是那麽一點。她站不穩的身子搖晃了一下，立刻被鄒靜之眼明手快地扶住。從劉惠蓮的角度來看，這根本就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抱著劉萋萋了。
“無恥！”劉惠蓮朝著鄒靜之喊了一聲，眼淚刷的落下。
跟著劉惠蓮的陪嫁丫頭、婆子和仆從俱都神色大變，其中便有人用力拉扯劉惠蓮，示意她切莫激動。縱使鄒靜之不給好臉色他們，但身為他人妻子，怎可在大庭廣眾之下落夫君的麵子，使之下不了台？這不是自己給自己使絆嗎？
果然，鄒靜之聽見這話，看向劉惠蓮的目光立時變得冷厲。他一手仍舊攙扶著仿佛弱不禁風的劉萋萋，站在大門前的台階之上，長身玉立，“難道嶽母大人就是這麽教導女兒的嗎？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說罷，扶著劉萋萋走下台階，送她坐上了鄒府的馬車，竟是絲毫沒有理會已經嚎叫著哭成了淚人的劉惠蓮。
劉萋萋坐在馬車裏，似乎猶豫了一會。她掀起車簾，對剛剛翻身上馬的鄒靜之說道：“夫君，大姐姐還沒有上車呢，我還是下來吧。”
鄒靜之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劉萋萋竟會如此“寬容大度”，一點兒也沒有因為過去的恩怨怪責劉惠蓮的意思。反觀劉惠蓮，從前一副溫柔甜美的樣子，現在卻處處顯得小肚雞腸。心想：別人都說庶女下賤，我倒覺得庶女因為無依無靠，反而比嫡出的女兒更善解人意，大肚能容呢。這樣想著，對劉萋萋的好感又上升了不少，他騎在馬上靜靜地想了一下，便朝跟在旁邊的竹生道：“去，請大少奶奶上車吧。”
這時節已到初夏，沿途花紅柳綠，車來人往。一行人在穿過熱鬧的塗州街市時，許久不曾出來的劉萋萋更覺恍如隔世。此番返回劉府，不知房蜜見到鄒靜之“寵妾滅妻”的時候會是怎樣臉色？
不知行了多久，馬車忽然停下。劉萋萋正要詢問為何停車，便聽得外麵鄒靜之說道：“你們先送他們姐妹回門，我稍後就到！”
劉萋萋聞言倒也沒有什麽情緒，可坐在她身側的劉惠蓮臉色就不好看了，正要開口問詢，馬車卻已重新出發，劉惠蓮隻得忍下不語，看向劉萋萋的目光自然又添幾分怨毒。劉萋萋隻當沒有瞧見，轉過頭去，掀起馬車窗簾，自看外邊景色。
劉惠蓮端坐少許，再也忍不下去，抬手打落窗簾，怒瞪劉萋萋，說道：“真是不知羞恥，莫非那些《女戒》之書你都是白看了嗎？你已是我夫君的妾室，既是妾室，就該有妾室的樣子，瞧瞧你現在這副模樣，整個拋頭露麵，存心要下鄒府的麵子嗎？”
劉萋萋心下一冷，卻隻是淡淡瞟了一眼劉惠蓮，並不搭腔。
劉惠蓮自然不會滿意她此種反應，濃妝豔抹的臉上怒氣彌漫，揚手就給了劉萋萋一個巴掌。劉萋萋似乎沒有想到她說動手就動手，愣愣地瞪著對方看，過了好一會才拿起一隻手來捂住痛處。
劉惠蓮出嫁前也常常欺負這個庶女，隻是從來未曾親自動過手。這一動手，但覺手掌發疼，她微微蹙眉，收了手，心頭火氣倒是消了大半。她斜睨著劉萋萋，渾然不知因為哭過一場又重新補妝後的臉蛋，在劉萋萋的眼裏實在滑稽可笑得很。劉惠蓮說道：“嫡姐說話你敢不回應，真是有什麽樣的娘，就有什麽樣的女兒。”
“大姐姐，母親生你養你又最疼你、愛你，你為何要這般辱罵於她？”劉萋萋定定地看著劉惠蓮，突然發出柔弱動聽的聲音來，“大姐姐從來都教導我們這些做妹妹的，要百事孝為先，可是大姐姐您剛才卻出口不遜。”
沒想到自己所說之話的本意竟會被劉萋萋如此扭曲，劉惠蓮氣得立時就漲紅了臉，“劉萋萋，你歪曲我的話做什麽？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你那下賤娘……”
“夠了！”劉惠蓮正欲滔滔不絕與劉萋萋辯駁下去，不料卻被一道冷漠聲音打斷，她側頭一看，竟然是去而複返的鄒靜之。劉惠蓮縱使再愚蠢，也知道自己是被劉萋萋擺了一道，她顫抖著嘴唇，想要對鄒靜之解釋自己，以示她的清白，可惜今天鄒靜之的心全不在她的身上。
鄒靜之有點嫌惡地看了一眼劉惠蓮，盡管這個妻子生得比劉萋萋好看不少，可卻不是個會打扮的。瞧著她濃妝豔抹、滿身濃鬱香氣的裝扮，還有滿頭閃得人眼睛都快要花掉的珠花、發簪，再看劉萋萋一頭烏黑長發上隻簡單用發簪挽著個小小發髻，一身鵝黃色衣衫，簡單而淡雅，卻反而比他這個正妻雅致、大氣得多。
看到鄒靜之幾乎是目不轉睛看著劉萋萋，劉惠蓮心頭的嫉恨很快就化作了熊熊大火，燒得她不僅臉色大變，連雙眼都快要噴出火來。這才幾天！劉萋萋就奪走了夫君對自己的寵愛與關注！這一刻，劉惠蓮忽然深深地意識到：或許母親說的，將劉萋萋迫為妾室，永遠低於自己，終生受自己掌控命運，根本就是一個笑話！還沒等她掌控劉萋萋，這個狡猾如狐的賤人就已成功地攫取了夫君的信任與寵愛。
一刹那，劉惠蓮腦中生了殺掉劉萋萋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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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萋萋終於要開始複仇了，可是，複仇之路並不平坦，她能靠著鄒靜之給予的一點憐憫、好奇心走多遠？好吧，我開始有些懷念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