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南王駕到
劉萋萋到底腳力不行,沒有走多遠,額上便滲出汗來。鄒靜之索性叫了跟隨的車轎,扶了她坐上去。不知什麽緣故,他扶劉萋萋上去之時,下意識地就往前方的紫衣少年瞧了一眼。那少年似乎身形僵了一下,但當他仔細看時,又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也許,是自己看花眼了;或者,是他剛成親,所以才變得比從前疑神疑鬼了些?
鄒靜之兀自在那裏思考,車轎卻已經繼續朝前走了一段路。這裏距離劉府本來也不如何遠,否則,鄒靜之也不願看著劉萋萋拋頭露麵走在人前。
一行人分前後腳的功夫,抵達了劉府大門前,卻意外地瞧見一群玄衣勁裝的侍衛,正把這裏圍了個水泄不通,且在大門兩側列了隊,隊形森嚴有序、人人顯得威風凜凜。劉萋萋等人近前時,還有兩個冷著臉的侍衛攔住去路,冷冰冰問道:“什麽人?”
鄒靜之冷眼一瞥,看到這些人腰間沒有掛牌,身上也隻穿著普通的玄衣勁裝,一時間也沒能鬧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麽事,但轉而料想到:對方應該來頭不小,可能是手握一方兵權的軍人也不定。他正欲說明自己是何人,身旁的劉萋萋已經開口問詢:“你們是何人?為何將劉府圍住?”
領頭的侍衛見她梳著婦人頭,年紀在十四五歲之間,身上穿著喜慶的衣裙,身旁又有年輕英俊的男子作陪,且還跟了一群衣著光鮮的仆從,便摸著下巴道:“你是劉府新嫁出去的女兒?這是回門來?”
鄒靜之見這人盡管目光有些讓人不喜但態度還算客氣,便忍著沒有立即做聲。劉萋萋點點頭說道:“大叔猜得沒錯。那我們可以進去嗎?”
“哦,你叫什麽名字?”侍衛還在搓著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我看著你,模樣似乎在哪裏見過……”
劉萋萋也覺得眼前這人似曾相識。也沒有介意女子的名字不可輕易向外間男子道,反而脫口應道:“我叫劉萋萋。看見侍衛大叔,我也覺得有些麵熟呢。”
侍衛大叔一愣,眉眼頓時彎了起來,他驚訝地喊道:“啊呀,你是劉萋萋!”
劉萋萋沒有提防對方竟如此激動,甚至都要朝自己伸過雙手,一副要把她抱起來往空中拋起的樣子,臉色不由變了一變。一旁的鄒靜之被冷落不說,他的女人竟然還被如此無禮相待,自然惱火得很,在那侍衛伸手之時,他便立即將劉萋萋擋在身後,冷聲說道:“縣衙門前,閣下難道想要動手調戲女子嗎?”
聽見主人發話,鄒府的仆從便跟著喊道:“你們可知我家主人是誰?塗州大戶鄒府!這位,便是鄒大公子!”
亮出了這般響亮的招牌,鄒府上下人等無不自信滿滿,等著看對方“有眼不識泰山”式的道歉。然而,令大家沒有想到的是,這些侍衛依然麵如冰玉,巋然站立,無動於衷。鄒府的人不由狐疑地彼此張望了一下。
再反觀那帶著砸臭雞蛋的人和一名白衣隨從的紫衣少年,侍衛同樣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但卻在對方不知說了一句什麽以後,立即恭恭敬敬地讓開道路,使其進入。鄒靜之等人見狀,心中不由納悶。鄒府下人有那按捺不住的,立即表示不滿地叫道:“我們不讓進,那他呢?憑什麽放他進去?”
侍衛們冷冷地掃視了一眼鄒靜之等人,並沒有回話。這意思是如此地明顯,他們,不屑理會鄒府的人。
劉萋萋唇角露出了然的淺笑,碧雲天想必是亮出了碧王府小世子的名頭,這才暢通無阻。而鄒府,在塗州的確是大門大戶,可是在這些大有來頭的侍衛眼中,興許就是小魚小蝦的樣子。
瞧見劉萋萋的笑容,那侍衛大叔更加樂嗬嗬了,“萋萋,我是你老商叔叔哇!”
“老商……叔叔?”劉萋萋眼中寫滿了疑惑,老商見了也沒有什麽,反而笑道:“當年你這小丫頭才不過四五歲樣子,把我忘記也正常。”
劉萋萋點了點頭,說道:“老商叔叔,可以告訴我,你們這樣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老商撓了撓頭,嘿嘿笑了一下,“看我,把這麽重要的事情都給忘了,”他趕忙吆喝著底下人讓開一條通道,“丫頭,你趕緊進去吧,你那大叔叔可是許多年沒有見你,都快想死你了!”
劉萋萋猶在懵懵懂懂,卻是下意識的朝老商頷了頷首,在鄒府等人的攙扶、簇擁下進了劉府。大叔叔嗎?她搜刮腦中記憶,卻完全想不出來,自己有這樣一個熟人。
劉府正廳,氣氛顯得劍拔弩張。
蕭望大馬金刀坐在主座之上,劉洋平站在一旁,兩人呈麵對麵的姿態。而劉洋平的正室房蜜則侍立於劉洋平身旁,另有劉府下人屏住呼吸伺候在主子身後。
“什麽芳夫人我們不知道,老爺的妾室芳姨娘倒是有一位。”終究還是房蜜站出一小步,迎著來人冷峻的目光說道。
蕭望道:“我不管是芳夫人,還是芳姨娘,趕快把她交出來。不然,休要怪我不客氣!”他這一次特地擺了儀仗前來,就是為了讓事情公之於眾,同時也是為了更好地保護司徒流芳。
但是,劉洋平夫婦雖然是小小的七品縣令之家,在麵對他這個王爺的威懾下,竟然沒有鬆口不說,連一個婦道人家都敢站出來,顯得不卑不亢地與自己論理。
這一切,都讓蕭望覺得事情變得越來越麻煩,自己到底能夠堅持到何時,也還是個未知數。早知芳兒那麽倔強,當時他就不應該心軟,而是聽從幕僚的建議,把她軟禁在自己身邊。
“王爺!”蕭望的話才剛剛落地,房蜜就大喝了一聲,“您不能因為您是位王爺,就要來橫的,芳姨娘怎麽說,她也是我家老爺過了明路的妾室!而且,還替我們劉家生兒育女、開枝散葉!”
“大膽!”一個侍衛站出一步,按住佩劍的右手忍不住下意識拔劍,指向了房蜜。
房蜜嚇得身體狠狠發抖,卻沒有因此退開,反而顫抖著身軀,目光雪亮地看向主座上麵沉如水的蕭望,“王爺難道就是這樣不講道理,縱容屬下濫殺無辜嗎?”
那侍衛沒想到自己一氣之下的舉動,竟生生被這婦道人家硬扣上了兩個帽子,氣得臉色微微泛白,瞪著房蜜的雙眼好似要噴出火來。房蜜卻是不避不讓地咬死牙關站在那裏。
局麵再次陷入了僵局。
過了好一會,許久沒有吭聲的劉洋平長歎一聲,似乎很是無奈地做出了巨大的讓步的樣子,“罷了,夫人,去請芳姨娘出來吧。”
這就是妥協的意思了,房蜜暗恨自己夫君不爭氣,還要拖自己後腿,可是卻也無計可施。房蜜對一個心腹婆子揮揮手,等那婆子轉身退下,她才說道:“夫君難道不知妹妹的脾性?她若肯出來跟人走,不必我們去請,早就已經心花怒放地自己跑出來相迎了。”
這話充滿了對司徒流芳的詆毀,卻又不帶半個髒字。既是對劉洋平說的,同時也是在暗示蕭望,並不是她劉府不想讓芳姨娘出來,而是芳姨娘自己不願意出來。
果然,蕭望聽了她的話立即開口道:“她自然肯跟本王走!本王親自帶領儀仗,以王妃的規格相迎,她自然要心花怒放。”好像沒有聽懂房蜜的冷嘲熱諷,蕭望語氣充滿了篤定,口吻也如往常一般平常,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對房蜜的不悅已經達到了他能夠容忍的限度,隻是沒有太過明顯地顯露出來。
誰都知道,南王蕭望的正室王妃乃是右相千金王牡丹,這件事在當年可是在全國轟動一時的。房蜜的娘家與右相有親戚關係,自然對這件事要比尋常官宦人家清楚得多。是以,當聽到蕭望口出狂言,說什麽按正妃規格來迎接芳姨娘時,房蜜內心的譏諷要比醋妒強多了。她心裏冷笑著想到:就算此事能夠實現,那也要你南王肯付出代價!
到後院去請芳姨娘過來的婆子返回正廳時,劉萋萋等人也剛好進來。“稟王爺的話,芳姨娘說不認識您,芳姨娘還說,男女有別,請寬恕她不方便出來叩見王爺。”婆子的話落地有聲,聽在蕭望的耳裏則是異常的難以置信。他啪的從椅子裏站起身,“你說什麽!”
婆子偷偷瞧了一眼自家主子,沒有得到任何暗示後,囁嚅著唇,道:“老奴說的都是真的,王爺若是不信,老奴也沒有辦法……”
“萋萋拜見南王,王爺吉祥。”
就在南王似怒非怒的時候,一個柔和溫婉的女聲忽然從外麵穿了進來。隨著這道聲音,一個打扮有著七分喜氣的女子,在一名俊秀男子的攙扶下,不快不慢走了進來。蕭望抬眼望了過去,劉萋萋逐漸清晰的五官很快映入他的眼簾,與司徒流芳有著五六分神似的外貌,讓他一下子知道,這位已經梳了婦人頭的女子,便是她的親生女兒——劉萋萋。
蕭望緩緩握起了雙拳,難以抑製的驚喜卻還是通過他的眼神、麵部表情傳達了出來。盡管心裏已經認了來人,但他還是忍不住親自確認一番。蕭望沙啞著嗓子問道:“你是,萋萋?”
蕭望同樣身著玄色勁裝,但是通體散發出來的氣勢,是那麽與眾不同。讓宵小之徒不敢在他麵前直起腰杆,讓賊子惡人不自覺心虛不敢與之眼神相對。而嫡母卻就站在這人的麵前,梗著脖子,哪怕額頭上冒汗,後背中衣隱約能見被冷汗浸透,也沒有再退讓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