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世子放手
房蜜朝坐在一旁手裏還拿著個帕子拭淚的劉惠蓮道:“看看,我說什麽了?不用我們動手,她自己就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你啊,就是太心急了點。”
劉惠蓮聽到婆子的話後,已經不哭了。現在聽母親這麽說,紅腫的眼睛也有了一絲笑意,“可是,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這一點房蜜也沒有想通,但她可不願讓女兒懷疑自己,“還不是因為她做了讓大家都寒心的事情,想要挽回大家對她的看法?”心裏卻不以為然地想道:劉萋萋這般做法,不過是令當母親的芳姨娘心裏更加傷心難過。心裏越發覺得自己利用劉萋萋引得芳姨娘現身,實在是再明智不過了。
“主子,您到底想清楚了沒有?”看著麵前走來走去晃得人頭都要暈掉的碧雲天,流年有些無奈地問道。沒有等來碧雲天的回應,流年想了想,說道:“這個劉萋萋也真是的,居然會做出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舉動來!真是讓人生氣!”
雖然自己對這樣的劉萋萋產生了失望,可這並不代表就能允許別的人指責她。碧雲天冷冷地掃了一眼流年,“不會說話就給我閉嘴!”
流年委屈的道:“要我閉嘴容易,可是……有這麽多人在場親眼所見,能讓他們都閉嘴嗎?”他現在十分後悔順應碧雲天的心意,給劉萋萋冠上“未來世子妃”的名號了。這不是給碧王府抹黑嗎?
“我知道!”碧雲天煩惱地白了一眼流年,“我這不是正在想辦法嗎?”他走來走去,越走越快。流年忍不住提醒他道:“主子,您慢點!上回的傷還沒好全呢。”說起上回的傷,流年自然又想到了劉萋萋。雖然當時劉萋萋做出重大犧牲,救了世子和他。可是,那毒藥也是她下的!她要是不下的話,世子怎麽可能差點丟掉性命?
碧雲天踢了流年一腳,在對方故意大聲喊痛後,順勢坐到亭子裏的一把靠椅上。“唉——”他長長地歎息一聲,過了好久好久的樣子,他突然衝著亭子外頭高喊了一聲,“劉萋萋,我該拿你怎麽辦呢?”
回應他的,是山中撲棱著翅膀衝向天空的群鳥。
流年不想看到世子這般無精打采的樣子,說道:“世子,不然您就放手好了。”他還想再說下去,可是看到碧雲天轉頭過來的清冷目光,就忍不住噤了聲。就在他以為碧雲天又會像平時那樣斥責自己的時候,流年聽到碧雲天與平時很不同的語調,“放手?都這麽多年了,也堅持到了現在……好吧,我就試試看!”
“您能夠做出這樣的決定來,屬下也替您感到高興!”流年的高興是流露在表麵的,可是心裏卻同時湧起一抹莫名的酸澀。可能正像碧雲天所說的,都已經堅持了這麽多年,忽然之間說要放手,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他相信碧雲天,雖然他還隻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在爬出了劉府的大門門檻以後,劉萋萋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雖然有那麽多的下人看到了自己,可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上來詢問她,幫助她。人情涼薄到這種田地……不過,一切好像都是她自找的。從這些人的眼神、臉色上,還能察覺不出來這一點的話,那她就算白活了。
“你還知道回來?”令劉萋萋感到意外的,是已經換過一身直綴深衣的鄒靜之。他背負著雙手,微微低下頭,雙眼冷淡地看著自己。這個地方,剛好在劉府門前拐了個彎。劉府的人看不到這裏,而鄒靜之等人也看不到劉府。見她沒有說話,鄒靜之又道:“你以為,你那點子迷藥真的能夠將我們都迷暈嗎?別開玩笑了!我隻是想要看看你這個女人,究竟想要玩什麽把戲。”
劉萋萋仍舊維持著爬姿,在驚訝的情緒過了之後,便低下頭去,沒有再仰頭,辛苦地去看鄒靜之的臉色。在她看來,鄒靜之已經成為過去式。她一點也不想浪費心神在他的身上。可是,鄒靜之很顯然並不想就這樣放過她。
“劉萋萋,你知不知道現在的你,真的很可憐,也很可悲?”鄒靜之也不知道自己心裏是怎麽想的,隻是蹲下身來,低頭看著趴在泥地上的劉萋萋,“而這一切,都是你自己親手釀成的。現在,你可後悔了?”
劉萋萋立刻抬起頭,卻又在鄒靜之了然的神色沒有完全鋪過臉麵之時,倏地低下去,“你認為,我應該為當初沒有答應做你的妾室而後悔,還是沒有乖乖地跟你回府而後悔,抑或兩者都有?”她的聲音異常沙啞,鄒靜之皺緊了眉頭。
“當初你若答應跟我,你現在好歹還是個貴妾!而今天回門,你若肯乖乖地跟我回府,現在就不會是人人厭憎的模樣!劉萋萋,你非得讓我把話說得這麽直接嗎?”鄒靜之起先還是很有些激動的,可是到了後麵,卻忍不住心下發軟,“你看看你現在多麽狼狽?多麽可笑?難道這還不夠嗎?”
“我明白了!”劉萋萋忽然冷冷的道,語速不疾不徐,“你現在可以走了,既然我如此不堪,那還是離這樣的我遠點,免得玷汙了鄒府的好名聲。”對於鄒靜之的冷言冷語,劉萋萋心裏沒有什麽難過的感覺。在從劉府正廳爬出劉府大門的過程當中,最痛苦的過程,她已經品嚐過了。她也不會再為可有可無的鄒靜之的話感到傷心難過。
鄒靜之看著劉萋萋,這是一副明白了的樣子嗎?雖然被劉萋萋的話刺得心裏異常難受,可鄒靜之卻不打算立刻起身走人,“劉萋萋,你現在還是我的妾室,”他一字一句地強調道,“你認為鄒府把一個妾室丟在外麵,任其拋頭露麵,這可能嗎?你最好乖乖地跟我回去,不要逼著我,用強硬的手段對你!”
“我已經不會走路了!”劉萋萋咬著牙,從胸腔裏把這句話給擠壓了出來。她本來不想跟鄒靜之說出真相,可是眼下,她也不想過度地激惱鄒靜之,更不想再與他繼續糾纏下去。
鄒靜之定定地看著她,好像已經不知道怎麽思考了一般。劉萋萋做出這副樣子,不是因為心中有愧,特意在人前裝可憐、博取同情的嗎?“你說什麽?”過了很久,鄒靜之才記起來要問的樣子。
說出了心裏話,劉萋萋心情反而更平靜了,“我想,鄒府雖然還不至於養不起一個閑人。但是,以我現在的狀況,你們還會要我嗎?就算你不介意,鄒夫人、鄒少夫人,還有鄒府其他的主子,他們會不介意嗎?鄒府有一個腿殘的妾室,將來麵對這樣的流言蜚語,你能夠做到置若罔聞嗎?你就真的能夠不介意嗎?”
劉萋萋不鹹不淡、不快不慢的話語,使得鄒靜之漸漸地變了顏色。原本還想衝口而出的“不會介意”也硬生生憋了回去。
用不著其他人介意,單單一個鄒少夫人,也就是自己的嫡姐劉惠蓮,就會通過房蜜拿到她的身契,然後再將自己轉手賣出。而她完全不用經過誰的同意,就算事後鄒靜之質問,劉惠蓮這個正室也完全可以捏著“小劉氏已身殘”的理由,正大光明、理直氣壯地駁回。而自己呢?立即就變成了任由宰割的魚肉!
與其天真地以為,靠著鄒靜之一時的憐憫之心返回鄒府,還不如讓她自生自滅。想到這裏,劉萋萋努力地撐持身體坐了起來。
當視線能夠像平常那樣看去時,毫無懸念地,她看到了鄒靜之的車轎晃悠悠地去得遠了。劉萋萋眸底的涼意更深了一些。現在,她隻能完全依靠自己了。
“夫人有想過,讓小小姐回鄒府的後果嗎?”扶著司徒流芳來到流芳苑,呂嬤嬤輕聲問道。這句話,是她經過深思之後,才問出來的。芳夫人作為劉萋萋的親生母親,對一直疼愛著的劉萋萋,不可能做到一下子就放下。
流芳苑是房蜜派人臨時辟出來,作為司徒流芳居住的小院子。因為擔心南王挑刺,這一次,房蜜就不再安排她去住柴房或者靠近茅廁。而是認認真真地照著尋常當家主母的方式,收拾出了這麽一個一進的院子。屋子裏,多餘的東西不會有。呂嬤嬤扶著司徒流芳進來的時候,就大皺眉頭。不過司徒流芳什麽也沒有說。
“我當然知道身為妾室的悲慘!”司徒流芳已經服過了那些能夠延續她性命的藥,這時候臉色已經沒有先前那麽蒼白了。她長長地歎息了一聲,“可是,她如果不回去,又能夠去哪裏呢?難道,我能忍心眼睜睜看著她流落街頭?”
呂嬤嬤看了一眼司徒流芳,“夫人,您是不是心中惱了小小姐?”
司徒流芳搖搖頭,“萋萋是我的女兒,我自然知道她的秉性。若非形勢所逼,她不會那樣說話。而且,她說的都是事實,作為妾室,的確可以被夫家隨意處置。我隻是恨我自己當年不爭氣,本來可以為妻,卻沒有對房蜜更多地防備,因此才會淪為劉洋平的妾室。說起來,我才是那罪魁禍首……”
“夫人,現在不是傷心難過的時候,您要振作起來。”呂嬤嬤瞧著司徒流芳,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