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以命抵命
“不就是一條死狗,三妹妹何至於生氣成這個樣子?你要是喜歡狗,哥哥回頭給你捉幾隻來,保管你日日都有狗頭湯喝,”他目光閃爍,上下掃視劉萋萋,以減輕無形中劉萋萋帶來的巨大壓力和……殺氣,“看看你瘦成這副模樣,唉,哥哥真是後悔沒能早點找到你,要是早點找到妹妹,三妹妹一定被哥哥我養得白白胖胖,人見人愛,想重新找個好人家就不會像現在這麽難了!唉!”
“你怎麽殺的小七?”劉萋萋寒著一張臉,連紅藥都忍不住微微皺起了眉頭。
劉銳權不自覺皺了皺鼻子,聲音終於沒有了剛才的自然,“三妹妹,不就是一條狗嗎,至於跟哥哥鬧脾氣麽?”
自從劉府依靠的大樹隨著太子南王相爭大局落定而倒下後,他在劉府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難過,每天除了要小心翼翼迎合嫡母的心意外,連額外的月錢、賞錢以及平時偷偷積攢下來的銀子,統統都被嫡母名正言順地“替他攢起來娶媳婦”,給沒收了。
身無分文的劉銳權,從家裏偷了些值錢貨,轉悠進了平時常去的地下賭場,不到一刻鍾,就輸得隻剩下一條遮羞褲。“沒錢?沒錢你賭什麽賭?”賭場的人把他揍了一頓,看在他老子還在清州知府任上,才沒有要了他小命。但劉銳權還是吃了不少苦頭,跟著乞丐混了一段日子,別的沒有學會,打狗、殺狗、烤狗肉倒是學了個精。
“一條狗?”的確是一條狗。可卻是一條對她忠心耿耿、永遠不知道什麽是背叛的狗。
讓人窒息的氣氛不知道要持續多久,反正紅藥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也會跟著瘋掉。他略微靠近劉萋萋,低聲問道:“乖師侄,要不要師叔幫你解決?”看劉萋萋黑沉的臉色,他是信了劉銳權是劉萋萋一母同胞哥哥的說法,隻不過呢,像這樣做人兄長的,實在令人不喜。
血紅的眼睛閃過一抹綠幽幽的光。劉萋萋的眼珠子動了動,她動靜不大,卻讓對麵比她高了足有一個頭的劉銳權膽顫。她忽然轉身,腳步一如平常穩定,朝西側堆放雜物的地方行去。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將關注的目光投向那道瘦削的背影。
沒有了劉萋萋,紅藥覺得壓抑的氣氛一掃而光,一雙魅惑的眼眸流轉出脈脈如水的光芒。
“你與我那乖師侄是兄妹關係?”
如果放到以往,紅藥的一抬眸一低頭,準能令成日流連煙花柳巷的劉銳權心頭砰砰跳動,可眼下,他實在提不起太多興致,垂頭喪氣。劉萋萋忽然收回注視他的眼神轉身走掉以後,他才突然想到自己來這裏的目的,整個人也猛地震醒。
“不錯。”聽見紅藥的問話,劉銳權也沒多想,有些懶洋洋地應道。
紅藥手一揮,一直沒有怎麽聲響的連豐盈便“喀”一聲倒下地。很快,鮮血從連豐盈膝蓋齊膝處噴濺而出,劉銳權因為離他站得近,又加上反應不及時,臉上和手上都被濺到些許血花。
劉銳權嚇白了臉,一對眼珠停在眶中,木愣愣瞪著紅藥。
紅藥緩緩收起手中的利刃,舉起在陽光下,掏出絲帕抹走上頭的血跡。他動作優雅,神態安詳,仿佛剛才的嗜血之舉從未發生,也與他毫不相幹。
連豐盈痛得直不起身,歪著身子倒在地上。幸好他行醫多年,隨身帶有止血、跌打的藥物,當下也無需求人,從自己懷中摸索片刻,自己給自己止血療傷。同時,一抹含恨和不解的目光時不時瞥向一身嫣紅的紅藥。紅藥看不上劉銳權,大可對此人開刀,何必牽累他這個無辜?
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紅藥的聲音傳了起來,“連豐盈,你覺得你很無辜?”
連豐盈憤怒瞪他,卻懼怕他神出鬼沒的手段而沒有吱聲。紅藥輕笑,讓連豐盈和劉銳權俱都頭皮發麻,“我且問你,從乖師侄出門一直到剛才,這麽長的時間裏,你不在醫館呆著,一個人去了哪裏?”
“那是我個人行為,與人無關,更加沒有必要向你報備。”連豐盈心中已經發虛,卻嘴硬道。
紅藥微笑,眸色豔媚,卻讓連豐盈和劉銳權觸目驚心,不敢與他目光對視。紅藥道:“乖師侄的愛犬死了,你以為我那乖師侄不知道是你從中做了幫凶麽?”話音落下,連豐盈便覺眼前一花,一道紅影晃了一下,他感覺自己身上被人摸了一下後,再睜眼細瞧的時候,對麵紅藥的手中不知怎麽的竟多了一條手帕。
手帕看上去有些年頭了。看到手帕到了紅藥手中,“還給我!”連豐盈奮不顧身撲去搶。紅藥豈能讓他得逞?輕輕一旋身,回頭時,連豐盈整個人猶如爛泥癱倒,再抬起頭來怒瞪紅藥,他的額頭上明顯起了個大包。
紅藥隨意翻著手帕,“劉銳權過來的時候,你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找我們,而是從正門出去後,悄悄潛了回來,目的就是想得到這個東西,我說的對不對?”
連豐盈臉如死灰,最終認栽地歎息道:“天要亡我連家,我技不如人,能怪誰!”
“如果你不這麽做,小七就不會慘死,乖師侄也不會坐視不管你家的事。可惜啊可惜。”紅藥隨手輕輕一甩,那手帕便飄飛出去。
連豐盈腦子一時無法轉過來,“你說什麽?萋萋她知道我家的事?”他臉上寫著震驚。
紅藥冷笑,像在看一隻隨時可以被他碾死的螞蟻,“不然呢?你以為我們會讓一個不知根知底的人來醫館做事?你真以為我的乖師侄腦子壞了,還是心太軟?你以為你一番求爺爺告奶奶的哭訴,真的打動了我那乖師侄的心?哼,簡直不知所謂。”
連豐盈額頭大滴大滴的汗順著兩邊臉頰滑落,他細細回想著前因後果。果然,他一直把劉萋萋低看了,以為自己蒙騙住了對方,卻沒有想到劉萋萋在不動聲色間就調查了自己的來曆。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連豐盈聞聲扭頭看過去。
劉萋萋一臉平靜地站在他們身後,看到連豐盈扭頭看過來,她歎氣道:“連豐盈,我本來以為一個人可以壞,卻沒有想到會壞到如此地步。你間接害死了小七,一命抵一命,你們連家的心願我來盡力而為,你有沒有意見?”
“你……”連豐盈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說什麽。“我祖父的冤案,你真的會替我盡力?”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擇手段、費盡心機想要入宮,直到此時他才有了一絲愧疚、恐慌。這種恐慌和愧疚襲擾著他內心,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糾結。
劉萋萋冷漠地低頭看他,“你現在還有得選擇嗎?”
連豐盈遲疑了一下,隨即慢慢搖頭,“劉萋萋,應該一命抵一命的人,是劉銳權,而不應該是我,你心裏一直都很清楚。”他這麽一說,旁邊的劉銳權就不止是臉色慘白了,就連腳步也踉蹌,他顫著聲音辯解道:“姓連的,你自己害死了三妹妹的愛犬,休得胡亂攀咬別人,連累無辜!”
連豐盈冷笑,森冷的目光看向劉銳權,“哼,別以為劉萋萋是你親妹妹,你就會沒事。”
劉銳權正不知他此話何意,就聽連豐盈對劉萋萋道:“劉萋萋,殺死小七的人是劉銳權,你不便親自動手殺他,但我卻可以幫你除掉這個禍害。你意下如何?”
“姓連的,你不得好死!”劉銳權心慌了,想起之前調查連豐盈時,知道連豐盈的厲害手段,不由心頭發寒,隻得色厲內荏的吼道。
劉萋萋笑了起來。這麽一笑,她冷漠瘦削的臉上變得生動了幾分。
“連豐盈,就為了個破手帕,你不但出賣了自己的人格,還想著將別人也拖入水。你果然好心計。”
連豐盈正不明白她話中所指,就見劉萋萋走過去撿起被紅藥扔掉的那張手帕,在手裏搖了搖後,道:“這手帕雖然是舊的,可卻什麽都沒有。連豐盈,你上當了還在那邊自以為是,你還想利用自己的死亡跟我套取什麽秘密呢?”
連豐盈一臉茫然的樣子,“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劉萋萋轉頭看向劉銳權,劉銳權連忙搖手,露出討好的笑容。劉萋萋冷冷的道:“劉銳權,我女扮男裝、隱姓埋名在這裏開醫館,你卻輕而易舉找到這裏來,你真的以為我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有人在指使你嗎?”
“噗通!”劉萋萋完全沒有想到自己隻不過說了一句話,劉銳權就朝她跪下了,且是毫不猶豫,動作迅速,足以讓她瞠目結舌。但她,隻是微微露出驚訝,臉上依舊淡漠。
跪下來的劉銳權哭訴道:“三妹妹,我的好妹妹,既然你什麽都知道了,哥哥也沒什麽好說的。隻是,如果我不聽他們的話,他們就會殺了我,三妹妹,看在芳姨娘的麵上,你這次無論如何都要救我啊!三妹妹!”
一旁的紅藥皺了皺眉。劉萋萋若是晚來點,他已經解決了連豐盈和劉銳權,真不知道這倆人是命大還是幸運了。
劉萋萋問道:“他們是誰?”
“他們……”劉銳權忽然沉默了一下,“三妹妹,總之你無論如何都要救救哥哥!他們是瘋子,一群不要命的瘋子……”
劉萋萋看著他撲過來想要抓住自己裙擺的動作,後退了好幾步。她微微喘著氣,“你既然要替那些人保守秘密,就不要再來求我。”想起娘親,想到自己竟然會有這麽個混蛋哥哥,不由心頭又酸又悶又苦又痛,如果不是她的親生哥哥……但那是不可能的,“我剛才說過,誰殺了小七,就要誰抵命。連豐盈是殺死小七的幫凶,他已經答應償命。你既然是芳姨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不會親自動手要你償命。隻是,你也同樣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