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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 先機暫失

  見到她突然抽身,婦人的臉上閃過一抹錯愕。孩子兀自在地上哇哇大哭,她竟衝著司徒流芳一行人離去的背影出神。直到身邊有圍觀群眾看不過眼,咒罵她幾句後,才換來她的怒罵:“關你何事!”又對地上哇哇大哭的小孩吼了句:“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剛才怎麽不把人給老娘哭停了?”


  群眾立即不滿了,“你這惡毒婦人,竟然想借孩子訛詐別人!當心天打雷劈!”


  婦人理也不理,揚長而去。


  那孩子哭得肝腸寸斷,她竟然理也不理?人群看不過眼了,紛紛詛咒那位婦人。然而再轉眼望去,哪裏還有婦人的影蹤?莫非,這孩子不是她的?

  司徒流芳一行人到達暖香樓時,便見門口一個斯文丫環上前,問道:“來的可是當年教授姐妹們琴棋書畫的芳姐姐?”司徒流芳不由驚訝,“你們怎知我會來?”


  丫環朝她施了一禮,露出一個甜美笑容,毫不見外地過來,攙扶她的另一邊手臂,“媽媽說了,芳姐姐遲早都會回來。”


  到了會客的廳子裏時,一個年在五旬的老媼已坐在中央位子上等候。瞧見司徒流芳一行人過來,她便站起身來迎接,笑容豔豔問道:“來的可是芳兒?多年不見,一切可好?”


  “當年你所留之物,全在這裏,你看看。”老鴇指著身旁一個大紅箱子說道。


  司徒流芳上前幾步,當年在這裏的一幕幕亦在腦中畫麵般轉過。眼前的老鴇年歲漸老,鬢發已見斑白,濃妝豔抹也無法遮掩歲月痕跡。司徒流芳朝她微笑:“媽媽保管得甚好,多謝了。”她曾說過“但願媽媽不要後悔”的話語,如今多少都應了景,老鴇的臉色便更添滄桑,哆嗦著嘴唇,終究沒再多言。


  司徒流芳展開大紅箱子裏的畫卷,雙眼微微一眯。畫卷上的山水消失不見,獨留一棵青鬆與梅樹相互偎依。這畫,竟然不是她當年所畫,也不是她曾寄存在此處的另一幅山水畫。“媽媽,當年我派人來取卷軸時,你可還記得留下來的畫卷上,畫著什麽?”


  對於當年之事,老鴇還記得十分清楚,當下回憶道:“帶走的卷軸上,是一幅浩瀚雲海中的山水畫;至於你留下來的那幅畫卷,我沒敢擅動,看了一眼後便卷起收藏,直到現在才又取了出來。我記得,這留下來的畫卷上,畫的是一叢嫩竹,竹子底下散著幾隻小黃雞……”


  司徒流芳擰起眉頭,分明是嫩竹圖,為何現在看到的卻是青鬆與梅樹?“你確定沒有拿錯?”


  “我怎會拿錯?”老鴇的矢口否認讓司徒流芳更覺事情蹊蹺。一行人取畫離開,司徒流芳一直心神不寧,沒留意不遠處的腳下躺著一個鮮血淋淋的孩子。


  殺豬般的喊叫聲遽然跳入耳朵,把司徒流芳喚醒過來。她定睛一看,才發現自己被人扶著離開暖香樓已有一段距離。而在他們麵前不到兩步的位置,一個血淋淋的孩子躺在地上,發出慘叫聲的正是孩子身旁跪著的婦人。婦人哭嚎間,引來大批群眾圍觀。


  “就是他們!就是她!是她家的馬車從我兒子身上碾了過去!嗚嗚……我可憐的兒!我可憐的兒……”


  司徒流芳正想在小丫頭的攙扶下繞開,沒想到那位身著粉紅衣裙的婦人突然指著自己大聲哭喊、控訴。她一時怔住,旁邊的馬車夫悄然站過來護住她,低聲提醒說:“是個騙子,夫人不必理會。”


  司徒流芳也覺事有不對,剛點頭欲抬步,那婦人卻哭喊著朝她奮不顧身撲來,“你壓死我兒子,我跟你拚命!”婦人尚未撲到,就被司徒流芳一行人中的一名壯漢攔下,這樣一來,她連司徒流芳的腳跟都碰不到了。


  “撞了人就想走?沒那麽容易!”人群中不知是誰大喊一聲,於是不少熱血群眾便將司徒流芳等人團團圍住。


  “對,別以為有護院家丁,有錢有勢,就可以隨便壓死人不償命!”更多的呼聲都站在了那位婦人那邊。


  司徒流芳等人一時被人圍困。馬車夫大聲喊道:“我們並沒有碰過這個孩子,大家不要相信她的話!”他聲如洪鍾,一時間令人群稍微靜下。但隻得片刻,那婦人便大聲嚎哭,並就地坐下來,“嗚嗚……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死得好慘哪!我的孩子……老天爺呀,為什麽我的命這麽苦?嗚嗚……他們有錢有勢,難道官府就不管了嗎?”


  人群於是喧騰如沸鼎,“不能讓他們走了!立刻扭送官府,看他們怎樣官官相護!”


  有的人則潑冷水,“自古官字兩個口,扭送去了又如何?給了錢還不是又放出來?這種人,就應該殺了,殺!殺!殺!”


  馬車夫麵色一凜,雙眼一厲,大喝一聲:“住口!全都給老子住口!”然而,他的激動和怒火,卻反而更加激怒了嫉惡如仇的圍觀者們。在他們此時的眼裏,馬車夫的這種反應就是窮凶極惡,壓死了孩子竟然還敢這麽囂張,真當大夥兒是好惹的?


  也不知道是誰先動手,馬車夫等幾個人就被人拳打腳踢到了。司徒流芳沒有料到眾人竟不分青紅皂白打自己的人,再好的素養也動了怒。她雙目一冷,腳下就猛地一個趔趄。原來小丫環和她都被人群推搡到了。


  在推搡中,一幅畫卷從司徒流芳懷裏掉了出來。哭得天昏地暗的婦人哭聲驀地一收,動作靈活奇快,鑽入人群之中,伸手一撈,竟穩穩抓住畫卷,隨後猶如泥鰍鑽入紛亂的人群。


  這一幕司徒流芳完全看在眼裏,奈何卻無法脫身。她努力擠開推搡自己的幾個人,心急如焚:“還我畫卷!”馬車夫也看到了這一幕,變故突生的刹那,他便身形自平地拔起,意圖堵截那婦人。


  可惜婦人身形詭異,竟然很快消失了蹤跡。馬車夫平生技藝被個婦人如此挑戰,怒火上來卻更顯冷靜,幾個縱跳,緊緊追去。


  群眾見情形不對,又有人發現孩子隻是昏迷,身上的血原來是豬血、雞血等牲畜之血塗抹,推搡辱罵司徒流芳等人的群眾才訕訕地各自散去。小丫頭躲在不遠處灌木叢,見到人都散了,才跑出來。她露出戰戰兢兢神色,小心翼翼看向神色平淡的司徒流芳,問道:“夫人,您還好吧?”

  司徒流芳靜默片刻,忽然張嘴“噗”出一口鮮血。她呼吸跌宕起伏牽扯了身旁幾人心緒,嚇得小丫頭麵如土色,一屁股坐倒地上,連連擺手表示自己無辜,嘴裏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


  幸好身強力壯的仆婦及時過來救護,否則司徒流芳噴完血後,搖搖欲墜的身子便要倒地。她眼前發黑,聲音低弱,卻字字句句清晰落入旁人耳中:“務必找回那幅畫!它極有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藏、寶、圖……”


  話音剛落,便再也無法支撐,昏死過去。


  醒來,四周被昏黃燈光籠罩,馬車夫關切的臉龐懸在頭頂之上,看到她醒來,舒出一口氣,“夫人終於醒了!”


  “那幅畫呢,可有找回?”


  “夫人放心,東西安然無恙。”馬車夫說著,從懷裏掏出那幅失而複得的畫卷。司徒流芳掙紮著起身,仆婦攙扶她下了地,司徒流芳接過畫卷,就著燈火靜靜看了許久,忽然低呼出聲:“藏寶圖隻怕已經被人得了——這幅畫上的青鬆與梅樹,暗示的就是藏寶圖的具體位置,以及尋找方法……”


  此話一出,屋中的人都傻了一般,安靜一片。


  半晌,馬車夫道:“請夫人告知具體位置,我們可以半路攔截。”


  同樣的黑夜,距離司徒流芳下榻的客棧不遠處,深深庭院裏正有數人圍攏燈前。他們在看桌上一幅畫卷。畫上一鬆樹一梅樹,鬆樹枝幹粗壯無葉,梅樹隻有一朵,是開了三片花瓣的梅花。


  “依我看,鬆樹暗指的就是藏寶圖的位置——烏鎮鬆蘿村,梅樹,應該就是鬆蘿村梅姓人家。”說話的是個婦人,赫然正是白日搶走司徒流芳畫卷的婦人。


  “哼,就算你說得都對,那這朵梅花隻開了三片花瓣呢?”對著這位婦人也沒有露出和善表情的,是一位年紀在二十左右的女子,身著暗紫色衣裙,言行舉止中始終端著大家閨秀的架子,可惜在屋中諸人的眼裏,此女的大家閨秀氣質完全流於外表,死氣沉沉。此女,卻是跟隨著鄒府大少爺鄒靜之而來的劉惠蓮。此刻,她的眼裏充滿了嫉恨。隻因為分析藏寶圖下落的女子,毫無預警地拔掉了臉上的人皮麵具,露出一張俊秀如畫的嬌美容顏。


  隨著這張精致臉蛋的露相,站在桌邊的鄒靜之一雙眼睛便對其不離不棄了。聽到木蓮郡主的一番分析,鄒靜之頻頻點頭,根本就沒去在意劉惠蓮對木蓮郡主的敵意。


  木蓮郡主在塗州亮相特地與碧雲天碰麵後,她就與貼身照顧自己的丫環調換了身份,便也加入到搶奪藏寶圖的行列。那日,劉惠蓮被鄒靜之踢踹驚嚇到了孩子後,劉惠蓮傷心欲絕之餘,便帶著兒子離開鄒府。劉惠蓮想到鄒靜之的種種無情,起因皆與劉萋萋母女關聯,越想越氣的她差點兒帶著兒子失腳跌進路旁深潭。


  正是那危急時刻,易容後的木蓮郡主恰好經過,順道拉了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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