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 見死不救
“他死過一次,總算沒有白死。我也曾答應過他,隻要有機會,便會助他達成所願。如今,我讓他看我診治,隨意翻閱師父的秘籍,不過是在兌現當時的承諾。”
話音未落,人就又落入那溫暖、熟悉的懷抱。雲王低聲道:“萋萋,本王不想你如此辛苦,一點都不想。”又道,“可本王知道,若是不讓你做,本王又怕拘了你的性子。萋萋,你真是讓本王心疼啊。”
一句心疼,讓劉萋萋心酸。
她伸手,虛繞過雲王後背,卻是沒有搭於其上,“碧雲天,我不敢保證和你在一起,每天都快樂,但我已經在努力了。你能感受到嗎?”
她低低的聲音伴隨著癢癢的呼吸,在雲王懷中縈繞。
“萋萋,謝謝你。”他知道一個死過無數次的人,心會那樣地與眾不同,他也是死過無數次的人,他想告訴劉萋萋,他的心也與眾不同。
連豐盈忙前忙後,不知不覺一天已經過去。太陽下山,山色漸沉。死亡和恐怖的陰影籠罩在山腳下人們的頭頂上,“連大夫,連大夫,求求你了,救救我兒子……”
連豐盈頭發都被汗水打濕了,秋風吹來,自己也打了好幾個噴嚏。肚子早就餓得沒感覺,四肢早就累到麻木,他有無數次想要放棄的念頭,可一想到劉萋萋那張可怖而冷漠的臉,還有她那冷冰冰的話語,連豐盈就告訴自己,不管有多難,他都必須要堅持下去。
而堅持下去的結果是……
“連大夫,隻要你能救活我兒子,老夫就是做牛做馬來報答也願意……”那對老年夫婦邊哭邊朝他跪下,他們的身旁躺著出氣多進氣少的年輕男子。周圍的災民早離他們家遠遠的。
連豐盈也很著急,平生所學他都用上了,可是有不少病人病情總是反反複複,一個時辰前,他明明看見這對老夫婦的兒子能吃能喝的,可現在……
連豐盈急得滿頭大汗,可是又不停告誡自己,要冷靜、一定要冷靜,著急沒用。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不經意間一瞥,看到劉萋萋站在自己麵前,身側伴著一襲月白色袍衫的雲王。
“草民參見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連豐盈反應過來,朝雲王行禮。眾人一聽,才知來的是位王爺。幾乎絕望的情況下,居然來了一位王爺。眾人頓時淚眼汪汪,除了跪下行禮,山呼千歲外,不知該用何種方式來表達此刻澎湃激動的心情。
雲王在眾人朝自己下跪之前就揮手道:“免禮。”
連豐盈和眾人起身之後,雲王對劉萋萋道:“萋萋,本王到附近四處轉轉,你且自便。”劉萋萋點頭,知道他不想攙和自己與連豐盈的事裏去,等他去得遠了,才看向連豐盈道:“就憑你這點本事,也想救人?”
連豐盈頓時發怒,“總好過某些人,什麽都不做來得好。”說罷埋頭挨個檢查病人。
劉萋萋環顧四周,災民們大多憑借山腳地勢臨時安置落腳點,頭頂遮無片瓦,腳下與泥地相接。許多災民圍著自己的家人貼身照顧,病情嚴重的災民甚至都直接躺在地上,沒有親人照顧。
隻是一眼,劉萋萋的臉色便沉了下來,走到連豐盈麵前,“連豐盈,你可知道,他們得的是什麽病?”
“當然知道,瘟疫。”
連豐盈沒有想到,劉萋萋動怒竟然都沒被他氣哭,心裏有點詫異。
劉萋萋聲音更冷,“既然知道,為何沒有做任何隔離?”
“哼。”回答她的,是連豐盈高傲得不行的冷哼。“別以為你師父那套就行,什麽隔離?不就是用塊布遮臉,你師父那是見不得人才這麽做,故弄什麽玄虛?遮羞布真要管用,整個商都的疫情早就得到控製,人也不會死這麽多!”
劉萋萋尚未說話,災民中就有人對連豐盈產生了第一次的質疑。“連大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怎可如此出言,侮辱這位姑娘的師父?”還有一個更直接,“連大夫,快向人家姑娘道個歉,我們把這事都忘了。”說著又對連豐盈看過去,“當今聖上以孝治天下,連大夫,我們這也是為了你好。”
連豐盈說完這話後心裏也直後悔,可是看到劉萋萋一副死人樣他就來氣。憑什麽一個女子要騎在他男人的頭上作威作福?不過是憑借她師父的本領罷了,有什麽了不起?還要讓他開口道歉?
見連豐盈傻傻站在那裏,就是不肯低頭,不少災民就好心地開始在後麵推他。再不道歉就晚了。
連豐盈張口結舌,他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他也知道自己今天得罪了劉萋萋,就是得罪了雲王。他好不容易在這群災民中建立起來的關係,所作的努力,眼看就要付諸東流。可是,他就是沒有辦法跟劉萋萋低頭。也許,這和當年他為了一己私欲背叛劉萋萋有關。
劉萋萋緩緩地笑,這個笑容她努力了好久,才能笑得出來。猶如一朵並不好看的鮮花,慢慢地綻放。可是在一眾災民看來,仍然顯得僵硬,讓人心裏覺得別扭。這麽醜的姑娘,真不知道雲王怎麽會帶出來。很多人都在質疑雲王的選人問題。
“喂,你是雲王身邊的丫頭吧?怎麽這麽不懂事?王爺都嫌惡你了,自個走遠了,你不該趕過去伺候王爺麽?不會是王爺打算不要你了吧?唉,真是可憐的丫頭……”
劉萋萋忍不住笑,笑容看在這些人的眼裏,還是那麽紮眼。“我說這位姑娘,你還是別笑了,太難看了!就算是馬哭,都比你這笑得好看啊!”
連豐盈張了張嘴,什麽話都說不上了。要論毒舌,還真是這群最淳樸的災民厲害。他佩服得要命。再看劉萋萋,果然沒有那別扭的笑容了,眼睛裏閃過幽綠幽綠的光芒,好像貓的眼睛,讓眼神與之接觸到的人忍不住心裏發毛,站著的想要倒退,坐著的想往後倒,躺著的感覺後背發涼。
“妖、妖女……”
還是有人喊出這麽一句讓劉萋萋不再陌生的稱呼。
眼睛異於常人,便是妖。
這是什麽道理?
決定了,不和這群人講道理。劉萋萋冷冰冰地環視四周,與剛剛還出口傷她的人的眼神一一回敬過去。有膽子大的,大刺刺頂過來,轉眼卻發現人家根本不是在瞪自己,便覺得心頭閃過或多或少的尷尬,於是對劉萋萋的惱恨增加幾分,對連豐盈撲心撲命在他們這群病人身上的表現,更增添了幾分好感。
兩相比較,連豐盈雖然不能挽救他們全部人的性命,可是,總好過這個醜陋不堪的女人,一出現就讓人討厭。連大夫可是來救大家命的,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大夫啊。除非你小命不想要了。
劉萋萋似笑非笑,看了一眼眾人,“諸位可知這是哪裏?”
眾人本來心中還有點愧疚,怎麽著也是他們言語有點激烈,對一個姑娘說如此重話,本來以為劉萋萋會哭、會鬧、會自盡,甚至因此會驚動雲王。可是沒有想到,這姑娘真的是個妖女,這麽可怕的人言可畏,她居然還敢笑,而且笑得讓人不能反駁。
愣了好一陣,才有個長者回答:“自然是無名山。”
“姑娘你這是明知故問了!我們來無名山,本就是來求這山上的大夫治病救命的!”一個年輕人臉紅脖子粗,不是因為激動,而是因為他剛感染瘟疫不久。
劉萋萋站在這堆災民中間,顯得很紮眼,“那諸位可知,無名山的主人是誰?”
連豐盈埋頭忙碌,眾災民眼神相對,隨後齊齊搖頭。這麽多人,都是慕名而來,可誰都沒有見過無名山的主人。
劉萋萋又一次笑了,似乎完全沒有被這些人的話傷害過似的,“連豐盈,你跟當年相比,還不如當年。”至少當年,你還狠到要將我除掉。
這句話猶如一把鋒利的刀,直接捅到了連豐盈的心窩。他立即抬頭,不再假裝忙碌,“劉萋萋,有本事你就把這場瘟疫解除,說這些空虛的話,隻會讓人感到惡心,討厭!”
“那麽你,連豐盈,你治好了幾個病人?”劉萋萋淡淡地看著連豐盈,後者滿臉怒容,顯然是被她刺激到了。
連豐盈張了張嘴。四周的災民都在看著他。他治好了的病人,不過半天時間的功夫,又開始出現了發熱、高燒不退的症狀。別說病人心慌,他自己心裏也沒有底。
劉萋萋隻看他一眼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幾個時辰前還意氣風發的連大夫,怎麽這麽快就萎靡不頓了,真是讓人失望啊。”語氣輕描淡寫,可聽在連豐盈耳朵裏,卻好像有一把重錘,一下下敲擊在心上。
看到劉萋萋轉身就走,連豐盈連忙避開災民追上去,“你真有法子救大家?”
劉萋萋回身是出於本能,可是在看到連豐盈朝她跪下的畫麵時,她還是小小震撼了一下。“連豐盈,你知道的,我不習慣被人跪著。”她歎氣,臉上沒有笑容。可這時候她的樣子,在對麵那群災民眼裏,仿佛那可怖的樣子已經消失不見。他們所看到的隻是希望。
“諸位,她就是無名山的主人,劉姑娘!”看著劉萋萋停頓了一下又轉身離開的背影,連豐盈拔高嗓門,喊道。
“她就是無名山主人?她就是能夠救我們的女大夫?天啊!我們剛剛還說了不好的話……”好些人開始後悔、懊惱,更多的人則是噗通朝劉萋萋背影跪下,請女大夫大人不計小人過,請求女大夫救他們家人性命,將來做牛做馬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