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5章 人心隔肚皮

  伏虎中年盤坐的虎軀一振，眯作縫隙的雙眼瞬間圓睜如燈：“你說什麽？再說一遍，誰來了？韓寶寶，老子警告你，你要是再拿沒影兒的事消遣老子，老子跟你沒完。”


  樣貌與青年無二致的男子被揪起了衣領，臉色依舊笑眯眯的不改顏色：“我說門主來了，你怎麽聽不懂呢？這還用我說第二遍嗎？”他伸手拍掉那布滿繭子的大手，整理了一下衣領道：“哎，王老爺子去哪了，我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門主當真來了？”這一次，伏虎漢子再也坐不住了，騰的一聲從地麵上站了起來，老淚縱橫道：“兩百多年了，我以為……”


  “我呸呸呸，你別烏鴉嘴啊，我早就告訴過你，咱們門主就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兒，周南境當年出了那麽大的事兒，門主肯定到處在找我們呢，這下好了，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我得快把王老爺子找回來，你快說啊，他去哪了？”


  這青年與中年漢子，不是別人，正是黑甲虎衛的首領王同，還有殺手六人組的韓寶寶。


  昔日黑甲虎衛在俗世叱吒風雲，何等的囂張跋扈、威風凜凜，龍城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是如今，三百虎衛僅剩下王同一個，多年來的屈辱和對風絕羽的愧疚，王同當場就爆發了出來，痛哭流涕。


  沒心沒肺的韓寶寶到是鎮定的很，不過看到王同喜極而泣的模樣，也是深受感染：“唉，哭吧，哭吧，憋了這麽久，也該釋放釋放了，他娘的，墨陵那個畜生禁錮了我們這麽多年，也是時候倒戈一擊，好好泄泄憤了。”


  王同止住哭聲，抹著眼淚道：“韓寶寶，你千萬別胡來，門主這次過來肯定是了救我們，但是墨陵的實力你也親眼見過了，我覺得眼下，咱們還沒有跟他分庭抗禮的資格。”


  韓寶寶愣了一下，憤然道：“你說的不假，可是老子咽不下這口氣啊，行了，不說了，王老爺子呢？”


  “裏麵呢，正在煉丹。”


  “你不早說。”


  “……”


  盞茶之後，二人在內洞見到了王老通，頭發花白的王老爺子安靜的坐在一隻巨大的丹鼎前，聽著韓寶寶和王同帶來的喜訊，竟是絲毫不為動容。


  “王老爺子，你這是怎麽了？門主到了，我們逃出生天的機會來了，你不高興嗎？”韓寶寶很費解，他和王同聽說風絕羽找到墨陵歡喜非常，反而王九通卻是一臉的訥然，似乎無動於衷。


  聽到韓寶寶問起，昔日那位和風絕羽亦師亦友的老人掐指往丹鼎裏麵祭了一道火能，旋即側身對二人說道：“來就來了，你們激動個什麽勁兒。”


  形將朽木的王九通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似乎風絕羽到來的消息遠遠不如他的一爐丹藥來的重要。


  王同和韓寶寶同時怔住，前者不由問道：“王老爺子，你不是盼星星盼月亮再見到門主嗎？為什麽……”


  “那是剛來仙境時。”王老通崩著臉側著身子麵向二人，手中還掐著一粒黑糊糊的丹丸道：“極樂仙境讓老夫的丹道修為進境如飛，已入大乘之境，再有個百十來年，老夫或許可以借丹入道，成聖成神，這些年老夫對墨陵已然沒有了怨恨，更多的反而是感激，既然如此，他來與否，又是老夫有可幹係？”


  唰！

  一番冰冷的言辭，讓狂喜之下的王同和韓寶寶頓時從頭涼到腳，二人怔怔的望著慈眉善目的王老爺子，似乎有那麽一瞬，兩個人覺得不認得這個重情重義的老人了。


  騰！

  王同憤怒的站了起來，眼晴死盯著王九通道：“王老爺子，你說的這叫什麽話，周南境兩萬武修，死的死、傷的傷，落難存活不足三十人，你居然還要感激那頭妖物，你為何會變得的如此冷漠？”


  韓寶寶一看連忙打起了圓場道：“王同，你先別急，老爺子或許是高興過頭了，有點混亂，老爺子，你不是這個意思對吧。”


  “老夫就是這個意思。”王九通板著臉一點好臉色都沒有道：“他來與否，與老夫關係不大，你們要是想走，可以跟著他一起走，但此事千萬不要牽連老夫，老夫是不會走的，你們現在明白了嗎？出去……”


  “王老爺子，你要是這麽說，就太沒有人情味了。”韓寶寶也不幹了，站起來就要跟王九通爭辯。


  可就在這個時候，洞外突然有人進來了，三個人也就就此打住沒有再說，不過王同確實火大，扭頭就往外走，韓寶寶一看，無奈隻能跟上，兩個人離開了洞府，路過洞府通道的時候還跟自己一般熟悉的同僚打了下招呼，但王同心氣不爽沒怎麽愛搭理，到是韓寶寶，跟沒事人一樣回了兩句。


  出了洞府，王同故意往樹林裏麵走，越走越遠，直到沒人了，才停住腳步，氣急敗壞道：“你說他是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韓寶寶被問的一愣，不過馬上也反應過來道：“哎呀我的王哥，你就別往心裏去了，我覺得王老爺子可能是有點不信咱們，等門主來了就好了。”


  “他不信？那是不信嗎？他明明就是背信棄義，不想走了，他親口說的。”王同是真火大了，因為這些年，雖然大家都是互相扶持，但從上官若夢那邊的意思是，待在一起的幾個人才是真正同甘共苦的。


  想當初，王九通的丹道修為驚人，也善於鑽研，故此在風絕羽心中地位極高，王同想著老人家不容易，被抓來之後他也費了不少心思保護王九通，可沒想到，到了能走的時候，王九通一番冷言冷語，直接把這兩百多年的情義拋在了腦後。


  想到多年來的付出，王同氣的肝火旺盛，氣惱不休。


  韓寶寶為人圓滿，見王同動了真怒，連忙打著圓場道：“哎呀王兄，你可別亂猜了，這麽多年過來，你還不了解老爺子嗎？他肯定是煉丹煉魔怔了，一時說錯了話，待會等那爐丹出來，我再去問問。”


  “你不用問了，我看他說的已經很明白了。”王同咬牙切齒道：“這些年他在忘川洞沒日沒夜的煉丹，早就忘記了咱們心中的仇恨，那些死的人，當年有多少人護著他，他早就忘的一幹二淨了，你懂嗎？知道為什麽嗎？因為這裏的天材地寶用之不盡、取之不竭，他已經準備好徹底淪落成墨陵的鷹犬了，這個人的心變了，跟咱們就不是一路人了。”


  “王兄，小心隔牆有耳啊。”韓寶寶警惕性十足的勸了一句，精明的小眼睛四下望了望，見沒什麽人才說道：“就算像你說的那樣，也沒什麽啊，咱們都知道，老爺子這輩子對丹道的鑽悟無人能比，或許他想借丹道而成神，這又什麽不對的，人各有誌，對嗎？”


  “對，人各有誌，是我王同瞎了眼，我他娘的當年就不該護著他，韓寶寶你給我聽好了，從現在開始，不允許你再跟他提及門主半個字，門主來是為了救人，有什麽計劃，絕對不可以讓他知道……”


  韓寶寶一怔道：“你什麽意思啊？怕老爺子告密？他不是那樣的人？”


  “人心隔肚皮，現在我已經不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了，他要是敢告密，我會毫不留情的親手殺了他。”王同說完，甩步離去，根本不給韓寶寶再勸的機會。


  看著王同的身影消失在樹林裏，韓寶寶才無奈的歎了口氣，目光緩緩回到忘川洞府方向，喃喃道：“一個人，會變得這麽快嗎？不合理啊？”


  ……


  乾山以西，有一處虛無縹緲的幻境，此處幻境沒有地心引力，也沒有風雪雲霧、春夏秋冬，甚至連日光和月光都照耀不到，隻有無窮無盡的黑暗，和數不清的奇珍異石、奇花異草，隻是像這般窮盡天地精華之所，並不是人人都可以輕易出入，因為天地顛倒、乾坤混亂，導致整個空間充滿了不計其數的危險。


  墨陵人管這裏叫做暗穹煉獄，還有一個極為美好的名字，名為“極樂西天。”


  暗穹煉獄外，名山大川攀比林立，眾山圍攏間，是一處清幽穀地，有瀑布一處、清池數潭，還有無數花草，環境幽美至極，名曰西天穀。


  西天穀內，無數塊巨大的水磨岩石上，錯錯落落的坐著一些身著黑袍的墨陵守衛，這些人有真正的守衛，也有一翎到七翎的尊使，更有掌尊、執事等等肩負重要職位的強者，圍坐在西天穀內。


  其中一塊中等的水磨岩石上，一個麵容清秀神情冷肅的高挑女子披著一頭亂發靜靜的盤坐在岩石之上，在她麵前幾十丈的高空中，到處都是直徑約有兩三米大的黑色圓形漩渦，高挑女子內著一件手工縫製的特殊黑色皮甲，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細小黑鱗，外麵披著一件寬大的黑色鬥篷，露出半截雪白頸項的二翎鱗魚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