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身心在煎熬
午夜很快降臨，極樂外邊的招牌高高掛起，在黑暗天空下發出曖昧的七彩光芒來，裏邊依舊是永不停歇的狂歡，震耳欲聾的舞曲，扭動的人群，七彩的酒水，都在廳裏形成午夜狂歡的場景。
那是社會階層年輕人的墮落沉淪，而有時極樂也會來幾個企業老板或者幾個知名明星，他們都會受到上等的招待以及有更好的男男女女來陪伴，以驅趕生活所帶來的孤獨以及枯燥。
給了這些人可以發泄的心裏天堂的，正是那極少露麵的背後終極BOSS周凱，周凱在眾人口中，無論是服務員還是那些賣身求榮或者其他所逼的男女，都是一個滿臉溫柔笑容實際卻心狠手辣的老板，好看皮囊下卻是讓人頭皮發麻的狠角色，他會想盡一切手段來對付不聽話的人，或者對付那些出賣自己的叛徒。
總之，這個終極BOSS周凱就是讓人害怕又讓人恭敬的神秘的主。
而此時人人敬畏的周凱卻緊皺雙眉，他一身黑色西裝，利落的短發將他深刻英俊的輪廓更加完整地展露出來，在七彩燈光下無一死角。
他腳步沉重地走在包房外的走道裏，目光閃爍似在尋找什麽，待走到廳裏看到混亂的人群時，他才暗歎了口氣，轉身欲走。
官朔不在。
估計客人就會發脾氣。
周凱剛轉身還沒跨出步伐時，眼角的餘光便看到了吧台目光閃避的服務員，他心裏一沉，改走向吧台。
“老板！”服務員被老板精亮的雙眼一瞧，頓時就打了個冷顫。手裏一抖差點就摔碎了玻璃杯。
周凱看了他一眼，端過台上的高腳杯，淡淡地笑笑，“看過官朔嗎。”
搖搖高腳杯，裏邊淡藍色與紅色混合的液體也跟著晃了起來。
“…下午看過他一次，”服務員不敢撒謊，隻能如實回答，他低頭不敢去直視對方，“他跟幾個男人在一起，應該去了包房…之後再也沒有看過他了……”
男人？包房？
周凱的雙眼微微眯起，他若有所思地飲了口酒，然後放下杯子拍了拍服務員的肩膀，“認真工作。”
服務員受寵若驚，隻得點頭如小雞啄米，“是是是，老板。”
周凱看了人群一眼，然後如同來時般平靜地離開了廳裏，一路走著也有些男男女女和服務員恭敬地喊著“老板”，客人也會熱情地上前打招呼，他都一一以淡笑回應了。
包房外的走廊裏靜得出奇，與雜亂的廳裏形成鮮明的對比，窗戶雖然緊閉，暖氣也開著，但周凱還是感到自己建立的這個極樂裏有股深深的寒意，他拉了拉西裝，聽見腳步聲在走道裏傳出去很遠再傳回來。
周凱揉揉發疼的額頭，心裏憋著股煩悶的火，想要發卻又無處發起，他隻能重重地呼了口氣，取出衣袋裏的手機，翻翻通訊錄後他才撥通個電話。
並沒有把手機拿到耳旁聽，周凱神色嚴肅地看著手機屏幕顯示接通時，才認真地看向周圍。
他仔細聽著，發現死寂的走道裏果然有微微的音樂聲響起，周凱看向左邊最裏邊的包房，拿著手機便走了過去。
腳步聲再次停止時，周凱發現他站在的包房門前，房門並沒有關緊，還有一條縫，他頓了一下，無所畏懼地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一進包房，身為男人的周凱便很敏感地聞到了股濃烈的麝香味，他皺緊雙眉，繼續往裏邊走去，而腳下卻是一地的碎衣服，他認得，那是官朔的仿迷彩服，而走得越近他就越發現，地上隨意扔著些沾有不明液體的道具，不堪入目的一切都讓周凱的眼神變了樣。
當走到裏邊的軟床旁時，周凱登時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到了，他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反應過來。
隻見那鋪了白色床單的大床上，放滿了令人唏噓的各種殘忍道具，地上也有不少碎布以及水漬，床單雜亂不已，上麵沾滿了令人作嘔的各種液體，觸目驚心地更有不少紅色血液，而就在這麽不堪入目的大床上，蜷縮躺著個渾身赤裸的少年，隻見他滿身都是令人頭皮發麻的紫紅色咬痕和鞭痕，有些還隱約滲出血珠來，他的身上到處都是傷痕，沒有一處完整的皮膚，周凱看到那個少年在不斷顫抖著，環住自己的雙臂也滿是痕跡，他傷得太過於嚴重，以至於讓周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那個奄奄一息的少年，便是他找了很久的官朔。
此時沉默的房間裏到處彌漫著那群男人留下的惡心濃烈的味道，浴室裏似乎還有水龍頭在不斷滴水的聲音，被碎布蓋住的手機在地板上嗚嗚地震動著，憂傷的鈴聲也在不斷重複著。
周凱突然覺得，心頭有股莫名湧上來的淒涼感覺。
掛斷了電話，周凱就發現房間隻剩下兩道呼吸聲，準確來說便是自己的還有那微不可聞的虛弱呼吸，他將手機放回衣袋裏，腳步僵硬地走近床邊。
冰涼的手掌貼上官朔身體時，對方還是本能地顫抖了一下子，周凱嗬了口冷氣，輕輕地把這看似瓷娃娃般脆弱的身體轉過來，此時的官朔已陷入半昏迷狀態，他的雙眼半開著，臉上卻還帶著令人心動的笑容，看見了周凱，對方也隻是扯扯幹裂的嘴唇，笑了笑。
“…老…老板……”
周凱皺起雙眉，他扯過滑落在地的白色被單披在官朔身上，邊冷言道，“你是缺錢還是缺操，居然還幾個人一起上，你可別忘了，你是極樂的人，你還要給我賺錢。”
明明是凶狠的語氣，但官朔卻笑了出來，他舔舔幹澀得流血的嘴唇，任由對方用被單將自己裹得緊緊的，官朔知曉這個老板，是自己可以信任的人。
周凱無奈地歎了口氣，他用被單給對方裹緊身體後，又脫下外套披在對方身上，輕輕打橫將其抱起，周凱感受到了這具身體的輕盈以及脆弱，實在是讓人心疼。
“官朔，以後接客這種事不準勉強，我會替你安排，休息之事我也會給你推出幾天來。”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周凱抱著瘦弱的身體往外走去，他用眼角的餘光瞥到了官朔手裏還緊握著張光碟盤，心裏雖疑惑，但還是沒去問些什麽。
“謝謝老板。”
想要去觸碰對方卻又沒有任何力氣，被那群經過訓練的男人整整折磨了幾個小時，幾乎也要把他的靈魂碾碎了，官朔疲憊地露出笑容，卻深知這是誘惑不了老板的。
老板也有喜歡的人。
就像他喜歡顧恒一樣的喜歡。
周凱隻是皺起眉頭，然後冷冷哼了一聲，腳下步伐卻加快了，他抱著奄奄一息的官朔快步走出了走道，拐了幾個彎後才終於從後門出了廳裏，進了車庫。
官朔知道，在極樂裏，唯一對他好的，除了那個女孩嚴小雅之外，便隻有老板了。
那是個冷麵心狠卻又有些溫柔的男人，不知是出於何目的，對他極好，總會預防他被同行欺負，偶爾客人做得過火了，老板也會出麵為自己解難。
所以，那是個讓他敬佩的男人。
車庫裏很安靜，周凱打開黑色車門後，將懷裏的官朔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駕駛座上，然後繞過車頭回到自己的駕駛座，他關上車門，開啟燈光，“…下次再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不會再送你去醫院，相反地，我會繼續讓你接客，直到讓你死為止。”
語氣陰狠至極，但卻嚇不到官朔，周凱聽到對方笑了後，最終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發動引擎，黑色轎車在深夜的車庫裏緩緩行動，最終開出了車庫，外邊街道上的燈光刺得官朔眼睛發疼，他稍微拉高老板的外套，將臉埋進裏邊。
全身都好疼。
胃疼。心也疼。
外邊的街道上即使到了午夜也是一片繁華，霓虹燈發出耀眼漂亮的光芒來，官朔努力抬眼去看，看到了形形色色的過路人。
周凱看了他一眼，語氣沉重地道，“這次是為了什麽。”
“信仰。”
官朔回答的同時，腦海裏閃現出顧恒的影子來，於是他就笑了。
他自然知道自家的老板會很疑惑，官朔想要進一步解釋，但動彈不得的身體與逐漸加重的胃痛將他的力氣都一點一點抽去，他太累了，以至於無法說話。
當然，周凱也沒發問。
氣氛就這麽僵硬了下來，周凱的車速在提高，官朔本身就已經疲憊不堪，在車上暖氣的包圍下，本能地產生了困意，他依舊緊握著那張光碟盤，不敢挪動身體，因為怕扯痛身上所有部位。
“你別以為這是對你好，我隻是不想少一人為我賺錢。”
老板的聲音悶悶響起。
“嗯…”
老板都是三十歲的人了，居然還這麽孩子氣，真是可愛。
當然，官朔隻是心裏想想，他自是不敢明著讚美老板可愛。
“以後不準做這種事情。”
“嗯…”
官朔隻能發出單音，他的眼皮越來越沉重，但渾身的疼痛卻總是將他從困意的邊緣拉回來，他暗暗抽氣，抬頭看著認真開車的周凱。
“老板…半夜還會有人看病嗎……要不不去了，可以嗎？”
周凱回頭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踩下油門，轎車很快便拐了條街，往市中心去了，“…官朔，我知道你喜歡逞強，但是別在我身上用這一套，我不會讓你頂著滿身傷痕上班，客人不喜歡。”
“是這樣嗎。”
官朔歪著腦袋笑了出來，然後又閉上眼睛，他確實很累。
老板也懶得和他再去討論，他轉了轉方向盤，將車子駛進了市中心的大醫院門前，而午夜的醫院早已是漆黑一片，隻有急救中心的燈光照亮天空下詭異的世界，周凱看看外邊的情況，忙上前給官朔解開安全帶，“急救中心永遠都有人。”
下車將官朔抱出轎車後，周凱便快速地朝急救中心走去，而此時的急診部裏隻有一名女護士在當班，其他的不見一人，女護士聽到有人用力開了門後，疲憊的雙眼隻是抬了一下，看到人後繼續閉上眼睛休息。
在這醫院裏，什麽事情都看多了，生生死死也都不那麽重要了。
不可能見一次都要驚訝一次，
久而久之就是一種麻木的習慣。
周凱大步進了急救中心後，並沒有找女護士，而是抱著官朔往裏邊直接奔去，懷裏的人幾近昏迷，這讓他很是擔心。
急診部那條長長的走廊裏滿是消毒水味，黑暗得不知盡頭，就像張著的一張血盆大口，隨時將自己吞沒，那是一種死亡的氣息。
周凱的腳步聲就在這裏得到了放大，啪嗒啪嗒的傳出去很遠後才又傳回來。
死寂的走廊裏，周凱一直緊抱著官朔，也不知走了多久，他才走到一扇白門前麵，毫不猶豫地伸腳用力一踹，白門刹那間就被踢開，用力地彈上牆壁，然後不甘心地反彈回來，搖了幾下便不動了。
而周凱看向裏邊時，皺著的眉頭才總算有些舒展，裏邊坐著的，正是他最重要的寶貝。
那是個名副其實的美人，此時穿著白大褂，雙腿相疊地坐在椅子上，美人擁有很漂亮的墨綠色長發，連冰冷的雙眸也透出綠色的光芒來，他的皮膚極白，隱約能看見其下在隱隱流動的血管。
美人身材高挑，即使坐在椅子上也看得出他的雙腿又長又直，他的五官是最完美的一部分，似上帝傑作的美麗，隻是這美人似乎脾氣不好，全程都是皺著眉頭，連漂亮的雙眼裏也有不屑的冷色光芒。
周凱看見他就笑了。
那是冷豔的美人。
征服了他的美人。
一個坐在裏邊滿身痞氣，一個站在外邊滿眼癡戀，隻是沒有誰先說話，時間過了幾分鍾後，那美人才不爽地踏了下地板，連聲音也是冷豔至極，“你夠了沒有。”
“沒有，”周凱搖頭，他抱著官朔走進房裏，居高臨下地看著美人，“…小奇，給他看看吧。”
啪地一聲，美人滿眼怒火地站起身來，他看著周凱，隱隱有種不知名的慍怒，“憑什麽，憑什麽我要給他看！”
美人一怒，周凱也是無奈至極，他將官朔輕輕地放在一旁的床上，而此時的官朔也虛弱地看著他，他愣了一下，回以安心一笑。
“小奇，”周凱回頭看著暗暗生氣的美人，無奈地歎了口氣，他上前想握住他的手掌，卻被避開了來，“…別鬧了行嗎，小奇。”
被叫做小奇的美人在原地呆了很久後才轉身走向床邊，他滿目冷淡地看著虛弱的官朔，看著被單緊裹下滿是傷痕的身體，流露出一絲周凱看不見的苦笑，最後他才取出手機撥通了個電話。
“準備手術。”
周凱聽見他毫無溫度的聲音響起後，露出了疼惜的笑容，他上前一步，自背後圈住了美人，將腦袋靠在他的背上，“小奇…”
美人的身體一僵，卻沒有說任何話，他隻是靜靜地掙開對方，然後看著很快出現的醫務人員推著急救床出現在門口，他俯身抱起官朔，驚訝地發現這身軀竟然輕得不像樣，讓人心悸。
美人不去看周凱一眼，大步地往房外走去，而此時的官朔卻突然開了口，“老板…”
嘶啞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快斷了的弦，周凱一愣，忙上前看著官朔，那人在美人雙臂裏輕輕笑著，笑得無比淒涼。
“老板，”在昏迷邊緣徘徊的官朔吃力地舉起右手，隻見其握著張黑色光碟盤，他看向周凱，無聲地媚笑著，“…拜托你…把這個拿給顧恒…拿給顧恒好不好……”
“顧恒？”周凱接過光碟盤，沉思著皺起長眉，“你別告訴我，今晚這一切都是為了顧恒。”
那是一個官朔不該去招惹的人物。
如此狠心之人，官朔又怎能著迷。
聽到這話，官朔隻是笑著，他抬頭看著天花板上的燈光，看得雙眼發疼，“老板，那是信仰。”
不可毀滅的信仰。
人生支撐的信仰。
周凱沉默了，他抬頭看向一直都不語的美人，對方別開頭不去看他，他也隻是笑笑而已。
“…老板，”官朔每動一下都困難至極，特別是在美人懷裏，他忍著全身的劇痛，艱難地伸出手去捏住老板的衣角，臉上依舊是叫人嫉妒的魅惑笑容，但很快就被蒼白代替，“拜托你了…不要告訴他是我拿的…老板…謝謝你了……”
捏住他衣角的手突然就垂下了，飽受折磨的官朔雙眼一閉，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而昏迷時，他臉上的笑容都不曾消失。
因為黑暗中有顧恒。
顧恒，顧恒，顧恒。
周凱歎了口氣，默默地答應了，他看著美人，有些無奈，“小奇，你是生氣了嗎。”
“滾開。”美人沒心情去理他，他雙眉蹙起，抱著官朔大步走出了房間，他將已經陷入昏迷的官朔放在急救床上，看著一群護士推著他往手術室直奔而去。
周凱停了幾秒，也走到房門外，他看著美人跟著前去的背影，不禁覺得有些心疼。
小奇。
皇甫奇。
那是怎樣一個讓他心疼，讓他皺眉的人，如此地令人入迷，不得自拔，不得脫離。
遠處的手術室上邊，“正在急救中”的字眼突然亮了起來，周凱站在寂靜而又寒冷的走廊裏，若有所思地看著手裏的光碟盤。
這是官朔肯不顧小命，犧牲那麽大隻為得到的東西，究竟那個顧恒是有多大魔力，竟然能讓他極樂的頭牌這樣瘋狂付出。
官朔啊官朔。
你竟然也動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