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請安

  又下過一場雨過後,聽說那叫茉兒的姑娘已經有了住處,緊鄰著林滿居,和孟氏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蘇韻瑤隱隱有些擔心,雖然自己並不是太了解大嫂嫂這個人,但通過她嫁到蘇家這幾年也不難看出,她是個直性子,看似聰明,實則沒什麽心計,又不願將心中的委屈都憋著悶著。


  聽說昨天她與茉兒就吵了一場,好像說是茉兒非要讓大哥哥晚上去陪她,按理說一個妾室不應該這樣不守規矩,但怎麽說她也是有孕的人,說什麽胸悶的厲害,晚上常常夢魘,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人都不忍心不管。


  於是大哥哥就去了,氣的大嫂嫂衝到茉兒房間裏,拿起杯子潑了她一臉的水。


  沒破皮沒出血的,就算茉兒有心讓曹千憐管教也不行,畢竟人家曹千憐也不過是個妾室,上頭一個大夫人一個老太太壓著,她還說不得話兒。


  茉兒隻好撒嬌扮可憐,畢竟孟氏潑她水時大哥哥是在場的,但蘇應宵怕孟氏,也談不上是怕,隻是從不與她有麵兒上的爭吵,這事她隻說了一句“你是個妾室,正妻怎麽罰你難道你不應該受著?”


  最後氣的那茉兒一嘟嘴,胸也不悶了也不夢魘了,更不吵著讓大哥哥去陪她了。


  蘇韻瑤想到這兒隻覺得好笑的厲害。


  大哥哥有膽子背著大嫂嫂與別的女子行苟且之事,也有膽子仗著自己父親在場接回妾室,卻唯獨不敢與大嫂嫂爭吵,就連臉紅都是少有,每一次大嫂嫂生氣了能哄他就哄的天花亂墜,哄不了就奪門而出,等玩上個天黑再回來,那時候大嫂嫂已經消氣了,隨便哄哄也就罷了。


  如今不敢與大嫂嫂吵架的大哥哥還當麵對妾室說了這話,隻怕是旁人聽去要大快人心了,大嫂嫂也定是樂的很。


  可蘇韻瑤覺得,大哥哥這一出就是做給大嫂嫂看的,旁的不說,就說他都有膽子把妻子閨房裏的丫頭肚子弄大,還有什麽混事是他不敢幹的?如今他老丈人家已經不喜悅他了,若是再傳出什麽自家女兒被夫家欺負,夫家妾室都爬到大夫人頭上撒野的話,那孟家也幹看著?

  蘇應宵做事魯莽,蘇韻瑤覺得這個主意不會是他琢磨的,定是曹千憐一板一眼教給他的,讓他討好孟氏,讓他別在孟氏麵前對茉兒太縱容。


  隻有這樣,才能保證孟家不會來這兒攪和事,孩子出生了也與他們無關,夫家納妾原就是正常的事,忍過兩年等孟氏有了孩子,她孟家還能鬧出個什麽來?還能讓自家女兒下堂做個棄婦不成?到時候對她好也罷壞也罷,她隻得認命。


  女人的命運大抵就這樣了,蘇韻瑤不願分析的太透,她抬起頭看著湛藍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氣。


  不過令她詫異的是這段時間父親對曹氏母女異常的冷淡,按理說平時不過三日父親就會被曹氏乖乖哄回去,可這次是怎麽了?

  早起時到常熙齋請安時,蘇韻瑤注意到六哥哥蘇應寬和八哥哥蘇應宸來了,還有二房嫡子蘇應安也來了。

  他們哥幾個平時很少來給老太太請安,主要是有功課在身走不得,平日裏就往蒼柏閣裏一悶,整日與吟詩作賦筆書墨硯為伴,父親和老太太免了他們每日的請安,為的是讓他們好生念書,爭取考個好功名在身。


  六哥哥蘇應寬完全隨了他娘三娘子的模樣,眉毛濃眼睛大,嘴巴也不小,剛出生時算命的給他算過,說什麽嘴大吃四方,以後是個有大出息的。


  三娘子康敬蘭聽了這話樂的是合不攏嘴,誰不願意聽人誇自己兒子前程好呢?

  八哥哥蘇應宸相貌很周正,五官精致活像個女子,他與大哥哥蘇應宵都是二娘子曹千憐生的,但生的卻不大像,仆人們都說這宵哥兒與曹千憐像的多些,而宸哥兒和主君像的多些。


  二房家的蘇應安蘇韻瑤還是比較喜歡的,他很實誠,向往自由,經常趁著不用上課時出去玩一玩走一走,回回都給這些兄弟姐妹帶些小物件小零嘴,一點也不吝嗇。


  各人生的像各人,這幾個哥哥和自家的親娘都挺像的,無論是性格或者樣貌,倒是八哥哥蘇應宸,歲數不太大,卻是很明事理的一個,不與自家親娘狼狽為奸,對兄弟姐妹也很好,常常氣的蘇玉瑤和蘇惠瑤話都說不出來,蘇韻瑤曾聽見過曹千憐背地裏罵八哥哥,說他是爛泥扶不上牆,一點大出息都沒有。


  倒是大哥哥蘇應宵,完全是隨了曹千憐的性子,惹的弟妹幾個煩的不行。


  老太太今兒穿了一身暗青色絹紗料子繡竹子暗紋的長衫,慢悠悠的由周嬤嬤從裏屋扶出坐在上座。


  “難得今兒幾個哥兒也來了。”老太太笑的真誠,她隻要一看見幾個孫子就好像煩惱都拋之腦後了一般“天兒這陣子涼爽些了,蒼柏閣可還熱?伺候你們的人可要試試當心著仔細著,誰要是不認真你們隻管告訴祖母,祖母給你們換一批。”


  幾個哥兒一齊起身“孫子謝過祖母。”


  老太太眉開眼笑的注視著,又連忙道“快坐快坐,身子近日都怎麽樣了?我記得宸哥兒前些日子病了一陣,如今可好利索了?”


  蘇應宸站起身回道“祖母的關心孫兒受之有愧,好生學習是您和父親一直以來的教導,孫兒也盼望著有朝一日可以和父親比肩,生病純是孫兒身子弱,如今已經好利索了,多虧幾位哥哥謙讓還有手下人伺候的盡心。”


  “那就成,那就成。”老太太抬手扶了扶頭上的抹額“安哥兒歲數不小了,來年估計也要定親了,二房大媳婦可有哪個相中的,與我這個老太太說一說,我也好替你掌掌眼。”


  方蒞這一被點名倒是有些受寵若驚“謝老太太惦記著安兒的婚事,隻是他功名不在身,眼下若是結親怕是吃虧的,所以我想著何不等著安兒有了出息的,也好結一門合心的,給咱們蘇家長長臉。”

  “你這話是不錯。”老太太滿意的點頭“安兒是個聰明孩子,是應該結一門好親事,二房又隻有這麽一個男丁,可得仔細著。”


  接著她看向曹氏和蘇玉瑤幾個,冷哼一聲。


  這一段日子以來,她對這個二娘子很是不滿意,一直沒太待見。


  蘇韻瑤瞧著,父親眼下不到映霞居去,估計也是老太太張了嘴的原因,不然曹氏能這般安生?兩三句話就勾了父親去。


  “沛兒的婚事讓你的兩個女兒給攪和黃了,這事原本我是不想說的,隻是近日我收到一張帖子,說是昌郡王府的夫人想來咱府上看看,蘇家原與昌郡王府就有舊交,要是我豁出這個麵子,想來他家的庶子能與嫡女結親,你們幾個心思不純的就算了,那日都給我悶在映霞居不得走動。”


  昌郡王府的庶子別說是娶得蘇府的嫡女,就算是公爵府的嫡女多添置些聘禮也能娶得的,那是正兒八經的勳爵人家,家中榮華富貴無數,嫁與他家隻怕是這一輩子都不愁了。


  這麽好的事曹千憐能坐的住?兩個女兒已經惹了老太太生氣,以後萬一真拿個隨便的人家給女兒打發著嫁了出去,以後可怎麽辦?

  “老太太,您這話兒媳就聽不大懂了。”曹千憐緩緩起身,聲調溫柔卻字字藏誅道“咱蘇家畢竟個大家,嫡庶分的十分清那是小門小戶才幹的事,您說這話,傷了玉兒惠兒的心不說,傳出去也不好聽不是?未免……厚此薄彼了些……”


  老太太哪裏是吃這套的人?


  她坐直了身子,異常正式道“二娘子可真是沒規矩,就這麽跟長輩說話?什麽叫我厚此薄彼?你如此善於心計,我還怕你坑害了我沛兒呢,大著肚子進我家門的東西也好意思說什麽小門小戶?你當初不就是個小門小戶的嗎?照你這麽說老爺就不該撿你回來!”


  “您錯怪兒媳了。”曹千憐順勢跪下“兒媳不是這個意思,當日的事也解釋清了,隻是玉兒和惠兒好心辦了錯事,也沒想到四姑娘能說那些話啊.……您別冤了她們。”


  “那宵哥兒呢?他也是好心辦了錯事不成?”老太太盡管今天心情不錯,可看見曹千憐那個楚楚可憐的樣子還是氣不打一處來“當真是什麽人養什麽孩子,還好我沒將宸哥兒交與你養,丟人現眼的東西。”


  一提起自己的大兒子,曹千憐這臉麵上也過不去。


  蘇應宵已經拘在林滿居多日了,就連請安都免了他的,而孟氏從小到大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前兩日看那茉兒不順眼,又打不得罵不得,活活給自己氣病了。


  就這麽在林滿居將養著,沒見好反而加重了,大夫說是心裏鬱結所致,心病連帶著身子出問題,可不好治。


  如此,也難怪蘇耀不進映霞居了,曹氏的寶貝兒子幹出如此丟臉之事,一時半會是不會原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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