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可焚
萬祁陽微暖的手，輕輕地覆蓋在她的肩膀。一陣淡淡的暖意，讓她失了神。
顏蝶陌的心，從來都沒有這麽柔軟，她揉著他的頭發：“你喝醉了？”
“嗯……”萬祁陽往她的脖子上蹭了蹭，將她摟進了懷裏，沙啞著嗓子道：“小王妃……今天你我新婚，我雖然愚笨，可也看得出你心中有萬千鬱結，讓你接受我，實在勉強。等到哪天你真心放下了，全身心接受我了，你好好愛我，好不好？”
一番話，懇切極了，顏蝶陌的嘴唇顫抖著，卻又不知該怎麽回答。世上這樣善解人意的男子，怎麽會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是的，她執意留在他身邊，除了為自己好，也是為了他好。
她緊緊地摟著他，哽咽地說了一個自己都不信的字：“好……”
他捏了捏她的臉，笑道：“哭啥？這麽感動？我們之前從未見過麵，你卻冒死嫁給我。這輩子，我一定不負你心意。夫君我沒權沒勢，隻有銀子給你花了。”
說罷，萬祁陽就將賬房鑰匙，放在了床頭。
他認真的模樣，實在是討喜，顏蝶陌抬起手，細細地摸著他的劍眉：“有你就夠了。”
“這句話聽著倒像正常人，小王妃……”萬祁陽笑了笑，欲言又止，這些天他縱容著她的所作所為，卻終究不懂她。
“嗯？”
“王妃，餘生多指教。”萬祁陽硬生生收回很多疑問，對著她一鞠躬，正兒八經地。
她大笑，回了一鞠躬：“王爺客氣。”
笑意還沒有退去，顏蝶陌要抬起頭身子的時候，一陣奇異的錐心之痛，猛地從左胸透出。她捂住胸口，這樣的痛，從來就沒有過。
“王妃！”萬祁陽迅速地護住她的心脈，可她的臉就好像一張白紙一樣，毫無生氣。
“好……痛……”顏蝶陌用力地呼吸著，萬祁陽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內力不斷地傾注！
過了兩三秒，那突如起來的疼痛，又很快地消失了。
此時，門外來了通報聲：“報！王爺！睚兒公子被圍攻了！”
萬祁陽沉思了兩秒，望了望顏蝶陌，兩個人攜手飛身而出。
在一處荒廢的牧場中，那四十把劍正齊刷刷地對著萬泓淵以及他的部下。睚兒一路追殺萬泓淵，想要剁了他的左手，卻因為敵人太多，未能如願。
小娃娃傻傻地立在劍上，並不知道自己處於危險的境地。對方足足有一百高手，是他難以招架的。
而眾人更是覺得寒氣從心底冒了上來，這小屁孩居然能夠用內力驅使四十劍陣，所有人懷疑這孩子到底是不是人生的。
隻見萬泓淵的左手，密密麻麻的都是劍痕，如今他氣得雙眼發紅，盯著那小屁孩，恨不得碎了他。
雙手被瘋子和傻子所傷，這是萬泓淵從未遇到的屈辱！他騎在馬背上，使了一個眼色，他的部下立刻飛出利劍，憤怒地往前衝：“殺了這妖孽！”
“誰敢！”一聲冷喝從九天之外傳來，睚兒驚喜，是姐姐！
飛身而下的顏蝶陌，一把將睚兒推開，立在劍陣上。小娃娃被她一揮，落入了萬祁陽的懷抱裏，他立即親昵地摟著萬祁陽的脖子。
“人真多。”顏蝶陌鄙夷地望著萬泓淵，這麽多人欺負一個小孩子，真替他臉紅。
“太子麵前，也敢放肆！”很顯然，那些人沒明白眼前這王妃是什麽脾氣，大肆叫囂，要教訓教訓這個丫頭。
顏蝶陌掃了一眼這些人的兵器，全部都是一流的東西，冷聲道：“昨夜血洗北王府的人，就是你們？”
“是又怎麽樣！”不知誰怒吼了一句，萬泓淵真心被氣死，這群莽夫！
“那就很好啊。”顏蝶陌瞬間殺氣溢滿！
四十劍陣，在顏蝶陌的長袖揮舞之下，如同長了翅膀一樣，極速而有序地飛向那群衝過來的人！
“咻咻咻咻咻咻！”極大的衝擊力，讓眾人都沒有緩過神來，一把把劍已經直接穿過人的身體，再次奔向下一個人！
這一次，萬泓淵終於冒了冷汗，顏蝶陌對每個人的弱點都一清二楚！一定是太子宮出了叛徒！
四十把劍就好像龍卷風一樣飛起，如果說剛才那個小娃娃令人心底發寒，而這個女子卻是讓人身心俱寒。顏家極快的暗殺速度，再加上渾厚內力的驅使，在金牌劍陣之下，那些人別說招架，就連看都沒看清。
此時此刻，萬泓淵才明白，父皇為什麽如此器重這顏家大小姐！先不論真瘋假瘋，她不僅僅心狠手辣，又聰明極了！若是成為了敵人，她就是最難對付的那種！
“咻咻咻！”幾個回落，在來回穿梭中的劍陣之中，完美落幕。身上不沾一丁點血的顏蝶陌，立在了萬泓淵的前麵。
“你！”四十把劍，隨著顏蝶陌的雙手一揮，齊刷刷地對準萬泓淵！
她怒火中燒，這個男人，現在竟然就已經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看似仁愛的外表下，內心是那麽地齷蹉，那麽地惡心！如今萬泓淵雙手受傷，要殺了他，現在就是機會！
腦袋進入思考狀態的顏蝶陌，完全沉浸在憤怒裏麵，她真想讓這個男人，試試什麽是萬劍穿心！
“萬泓淵！我肉身可死可焚可殺！可我還是會活著！我會成為你最強大的敵人！成為你一輩子的噩夢！”顏蝶陌一躍而起，數十把劍齊聲待發！
萬泓淵驚呆了，她真的瘋了？她為什麽會恨他？為什麽？他和她根本沒什麽交集……
“王妃！”萬祁陽見她竟然真的要殺萬泓淵，立馬飛身過去，一把摟住她。
“我在，清醒點。”萬祁陽在她耳邊低語，即使母後和大哥對她三番四次出手，也是事出有因。而她的怨恨，卻像沉寂已久的火山一樣，這中間究竟是怎麽回事？
“皇上駕到！”一聲通報聲響起，萬祁陽心裏一驚，一揮手，四十把劍應聲而落。
“咚。”劍落在草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顏蝶陌回過神來，她剛才差點一衝動，就在昌帝麵前把萬泓淵殺了！如今羽翼尚未豐滿，和昌帝作對，隻有死路一條！
她越發慌了神，情緒這樣不受控製，隻怕會壞了事，萬祁陽見她似乎受驚了，更加地用力將她抱緊，昌帝的轎子一到，眾人紛紛跪見。萬泓淵機械地下跪，顏蝶陌此時惱恨自己剛才差點失手，魂都飛了一半兒。
昌帝望著一地的屍體，緊皺著眉頭：“發生了什麽事？”
萬祁陽搶先開口：“回稟父皇！昨日血洗王府的人，今天再次卷土重來。所幸太子殿下出手相救，兒臣和王妃才可以安然無恙！”
此時，萬泓淵也回過神，他不禁啞然失笑，這弟弟何時變得這麽聰明了。萬祁陽這樣一說，他的傷白受了，他的人白死了，而且顏蝶陌也成功逃脫了罪責。
“這些人都是什麽人？居然如此膽大妄為！”昌帝大怒，實在是太放肆了！
萬泓淵一聽，急忙回稟：“回父皇，都是一些惡毒的窮寇，想洗劫王府那些金銀。如今兒臣已經通通處理，父皇不要擔憂。”
普天之下，誰都知道除了皇宮，這北王府最多珠寶和古董，這樣的解釋，倒也合情合理。
顏蝶陌依偎在萬祁陽的懷裏，現在驚魂未定的她，什麽都聽不進去，隻不停地對自己念叨：“小不忍則亂大謀，小不忍則亂大謀……”
昌帝掃了一眼現場，見顏蝶陌神情恍惚，低聲道：“丫頭啊，嚇著了？”
今天昌帝已經聽說羽後下了十八劍陣，想不到這孩子居然破了，隻是現在她臉色蒼白得可怕，三魂不見七魄一樣，和上次在青鸞殿一樣魂不守舍，問什麽也不說。
昌帝心疼地道：“以後我讓你母後，再也不為難你了。”
“謝……謝父皇。”顏蝶陌跪地謝恩，可臉上依然蒼白。
囑咐了一番後，昌帝帶萬泓淵帶回皇宮療傷，留下一隊侍衛護送萬祁陽。各懷心事的三人，分道揚鑣。
兩個人相依而行，一直無話，最後，萬祁陽忍不住打開了話閘子。
“別怕，回到家就好了。”她的手冰涼得讓人心疼，萬祁陽捂著她的雙手，可她身上的寒意，半分也沒有減少。
她沉默良久，緩緩轉過頭，痛心萬分地道：“祁陽，你不能信你大哥，他不隻是想殺我。”
“別多想。”萬祁陽繼續揉著她的手，小王妃拐著彎拒婚，按照皇室規矩，本來就會被判處死刑。如今母後和大哥都發過脾氣了，估計以後也就沒事了。
見他不以為然的樣子，她咬著牙一把推開他，怒吼道：“你不能信他！”
“為什麽？”他淡淡一句。
顏蝶陌明白，他一無所知，在他眼裏看來，連日來的追殺，都是針對她而已。
“總之你得信我！”她捂著發悶的胸口。
兩行眼淚從顏蝶陌的眼眶落下，要什麽狗屁理由，認清事實就好！一絲撕心裂肺的痛盤旋在胸口，她竟啞然，因為這理由何其殘忍，他現在還不過是一個善良的少年啊！又怎知自己所經曆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