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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待寢(一)

  衛白兒跨過長欄,光著腳踩在卵石鋪成的過道上。


  夏天的雨,猶如人生的憂愁與無奈,綿綿無期。


  初夏的雨是冰涼的,衛白兒的心也是冰涼的。踩著青翠的草地,轉過長廊,便離開那群女子很遠很遠。


  十五六歲是個朦朧的季節,二十多個新來的宮女。在細雨中嬉戲著,她們的快樂簡單而且單純。


  她們笑著互相追打,和水中的火紅的錦鯉一起分享著這難得的無憂無慮。她們不用去考慮明天會發生什麽事情,自從進宮的那樣刻起,她們的命便不再屬於自己。


  透過如絲的細雨,一個清瘦的女孩指著遠處的衛白兒笑道:“你們看看,她像不像個瘋子?”


  一夥女孩放聲地笑了起來:“她不是瘋子,是塊木頭,怪不得一進宮就挨打,她活該吧,那麽笨。”


  一陣清脆的聲音清晰地飄到衛白兒的耳中:“木頭疙瘩,連見了主子要自稱奴婢都不知道,白白浪費了一張好臉蛋。”


  “我若是男人,一定不會要她的。”一個身材豐滿的女子輕蔑地笑道:“你看看她的胸,有哪一個男人會喜歡比自己胸口還平的女子。”她自豪地挺了挺豐滿的胸,似乎,她的那一對豐胸便能給她帶來無窮的榮耀。


  世間,頭腦簡單的人往往都是幸福的。因為她們根本不用去考慮明天,也不管有沒有明天。


  隻要晨曦的一絲陽光,便能讓她燦爛一整天。有時候,我們一直在尋找這樣的幸福,可是對於一個命運坎坷的人來說,無疑是奢望。


  雨,仍然在下。


  遠處的歡聲笑語,仍然回蕩在潮濕的空氣中。


  衛白兒慢慢地轉身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似乎,在突然之間她感覺到了人生的無趣,此時她隻想好好地睡個好覺。


  若是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在心情煩躁的時候最好的方法便是睡覺。


  若是能睡得著,無疑是天下最幸福的事情。


  衛白兒插上門閂,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她快速地脫下潮濕的衣服,站到銅鏡旁邊。她開始笑了,笑得很奇怪。


  衣服一件件的脫下,她解開胸口上的扣子,慢慢地鬆開裹在胸上的白綢緞。猶如變戲法一般,她胸奇跡一般慢慢地鼓了起來。


  被包裹著的豐滿慢慢地跳了出來,跳入銅鏡。


  鏡中凸凹有至的身體,散發著薄薄的霧氣。此時她終於可以大口地呼吸,被捆綁的了的束縛,幾乎讓她每吸一口氣都很困難。


  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她慢慢地找出幹淨的衣服穿在身上。


  手上的那把劍,她一拿就是四年,可是進宮不能帶劍,所隻能讓柳如雪保管。她將牆壁上的梅花鹿角折了一段,放在枕頭下麵,閉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數年以來,她終於可以安心地睡個好覺了。


  第一次做了那麽美麗的夢,周圍都是怒放的鮮花,一望無際的田野上,到處都彌漫著花香的氣息。


  衛劍騎著高大的戰馬,身穿金色的鎧甲,帶著萬千的鐵騎直直地踏進王宮。


  她幸福地躺在他的懷裏,盡情地流淌著欣慰的淚水。衛劍托起她的下巴,溫暖地吻著了她嬌嫩的唇。“告訴我,殺是不殺?”衛劍的臉在突然之間就變得鐵青。


  她猛地一回頭,一雙絕望的眼睛看著自己:“白兒,我是你父王,救我。”她看到的是一張帶血的臉,唯一能看清楚的隻是一雙眼睛,帶著絕望的眼睛。


  “父親。”衛白兒掙紮著從夢中醒來,她的心髒擂鼓一般冬冬跳個不停。


  一陣濃鬱的花香之氣,衛白兒吃力地睜眼一看幾乎昏死過去。她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個寬大的浴桶中,騰騰冒著熱氣的水麵上撒滿了各種顏色的花瓣。


  “我在什麽地方?”她吃力地想站起來,卻發現整個身子猶如被抽幹血液一般的酥軟。


  一個十多歲的宮女走過來,笑道:“你醒了?”


  “告訴我,我在什麽地方?”衛白兒想運動內力,卻發現整個身子似乎在已經不受自己的控製,酥軟無力。


  “春寧後宮。”宮女微笑著道:“姐姐真是好福氣,一進宮便能得到大王的招寢。”


  衛白兒幾乎被嚇得暈了過去:“不是說要等三年麽?”


  宮女笑道:“不是誰都有這麽好的福氣的,有的人進宮三十年了,連大王的樣子都沒有見過呢?”


  衛白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哭道:“為什麽?為什麽老天要這樣對我?”


  宮女奇怪地看著衛白兒,小聲地道:“千萬不能哭的,沐浴時千萬不能流淚,姐姐的淚水會髒了身子的。”她拿著手絹輕輕地擦著衛白兒的淚水。


  “你應該高興才對,隻要大王高興了,日後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宮女見衛白兒不說話,笑道:“我若能像姐姐一樣便好了。”


  衛白兒閉上眼睛,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待寢?不就能見到烙王了麽?若是能殺了他,天下不就太平了麽?


  突然,她笑了,笑得很奇怪。


  宮女隻道是衛白兒開心得笑了,低聲笑道:“恭喜姐姐,日後能做姐姐的侍女,靈兒就心滿意足了。”


  衛白兒突然睜開眼睛,看著宮女道:“你叫靈兒?”


  宮女點了點頭道:“是,我叫靈兒,我知道姐姐叫柳月,是麽?”


  衛白兒點了點頭道:“不錯,我叫柳月,柳樹上的月亮。”


  衛白兒抓住靈兒的手小聲地道:“你可見過大王?”


  靈兒搖頭道:“我進春寧宮三年了,還未曾踏出過半步,那能見什麽大王啊。”


  衛白兒慘然一笑,道:“天要亡我,我偏不讓他亡。”


  靈兒奇怪地看著衛白兒道:“柳月姐姐,你在說什麽?”


  衛白兒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很多事情,你不會明白的。我若是能像你一般,能永遠的呆在這春寧宮該多好啊。”她想站起來,卻發現身軟綿綿的根本不能動。


  “你們是不是給我吃了什麽藥?”衛白兒吃驚地發現不要說殺人,自己的雙手想動一下都很困難。


  靈兒笑道:“姐姐不必擔心,每個大王招進的宮女都必須用花瓣泡洗身子,每天泡兩個時辰,七天後才能進宮侍寢。”


  “可是我的身體怎麽不能動啊?”衛白兒不相信地看著靈兒道,她連十香軟骨散的毒都不怕,可是此時整個身子幾乎不能動彈。


  “請姐姐放心吧,那是花粉的作用,這也是宮中數年以來的規矩,被花粉泡過之後全身無力,隻要數個時辰便能恢複了。”靈兒湊到衛白兒的耳朵旁邊神秘地道:“這主要是防止宮外之人想刺殺大王,被花粉泡過之後武功再高強的也也會失去抵抗能力的。”


  衛白兒臉色一變,驚恐地看著靈兒道:“那,那這有沒有解藥?”


  靈兒笑著搖了搖頭道:“沒有解藥,也不需要解藥的。”


  衛白兒痛苦地閉上眼睛,在心裏慘笑道:“老天無眼,若是今生我辜負了劍哥哥,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靈兒見衛白兒不說話,以為她是累了,朝著門外道:“你們進來吧。”


  兩個中年宮女應聲走進來,靈兒指著衛白兒道:“伺候姐姐出浴。”


  兩個宮女把死人一般的衛白兒抱了出來,擦幹身體放到床上。靈兒朝著衛白兒道:“姐姐先休息,我等先下去休息了。”


  衛白兒無力地道:“這還要泡幾天?”若是這般泡下去,恐怕用不了七天就已經死了。


  靈兒搖頭道:“不用泡了。”


  衛白兒驚喜地道:“真的麽?不是說要泡七天的麽?”


  靈兒嗬嗬一笑,搖頭道:“姐姐已經泡三天了,早上公主傳話過來,明日便是大王的壽辰,你要提前伺寢了。”


  衛白兒隻感覺大腦翁的一聲,差點昏死過去,


  三天?自己竟然被泡了三天卻一無所知,她此時才明白過來,宮廷的險惡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公主?


  原來一切都是衛玲兒的主意,淚水無聲地冒了出來。若是老天有眼的話,為何要讓衛玲兒這樣的人胡作非為?為什麽要讓那麽多無辜的人受到牽連?為什麽?

  烙王,你這個禽獸!

  衛白兒緊緊地閉著眼睛,若是能碰到烙王,就是用嘴也要咬斷他的喉嚨。


  靈兒和宮女退了出去,衛白兒試中運動內功,卻發現四肢所有經脈如同被挑斷一般,根本使不上半分勁。


  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吃力地轉過身子伏在床上,整個腦海中一片空白。


  一個猙獰的麵孔出現在她的腦海裏,她嗬嗬地笑了,若是要她死,也應該讓她死個明白。在死以前,她必須弄清自己的身份,如果自己真是公主的話,那麽自己將要伺寢的,便是自己的父親了。


  她大口地呼吸著帶著濃鬱香味的空氣,努力地使自己平靜下來。淚水,早已經流幹了。她吸了吸鼻子,發現突然之間似乎連呼吸都感覺十分的困難。


  三天了,自己竟然昏睡了三天。


  有誰知道,這三天中發生了什麽?她現在還活著,誰又能知道,三天後的她,是不是還能活著?


  似乎,在死亡的麵前,什麽都不重要了。她不停地在心裏禱告,希望老天能保佑衛劍逢凶化吉,一生平安。


  或許,她根本就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


  她開始懷念,懷念曾經的孤獨。


  若是一切可以重來,她情願回去做哪個一生孤獨,一生被人尊敬的聖女。可是,一切都不可能了。明天,她便會被送入烙王的寢宮,死在那個禽獸的手上。


  他真是我的父親麽?衛白兒猛地睜開眼睛,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明天,一切都會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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