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殺人者，終是自殺
夜已深，人卻未睡。
一個人若是滿懷心事，如何能睡得著？
幸福，唾手可得。
可是一線之隔的幸福，有時候需要付出血流成河的代價。此時的衛玲焦躁不安地喝著茶，茶已冷，她的心也開始變冷。
從早晨到深夜，夏侯熙並沒有回來。曾經的惶惶不可終日，鍛煉出了衛玲兒的超出常人的敏感。
她可以從一件簡單的事情，聯想到殘酷的人生，甚至血腥的死亡。
一個人若是心計太多，她會很累，累到連呼吸都顯得累贅。若是一個人太聰明，不管他的生活是貧窮還是富足，都會比別人累一倍。
兩個年幼的宮女靠著燈台，早已沉沉睡去。衛玲兒站了起來，猛地一咬牙朝著門口竄了出去。敏感的人，動作都很快，快到常人無法想象。
順利地出了寢宮，她看著遠處神秘而雄壯的王宮。
歎息，無力的歎息。不要說晚上，縱然是白天，想在眾多的王宮中找到衛劍，也不會是件容易的事情。
衛玲兒順著池塘的護攔慢慢地朝著王宮走去，就像是一隻無頭的蒼蠅。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麽辦，內心的不安比曾經的恐懼更讓她受不了。
她解下腰上的絲巾包住自己的臉，她不能等了，再等下去的話很快她就要瘋了。
一個白色的身影悄然而落，衛玲兒吃驚地後退數步。
“這麽晚了，公主怎麽還不睡覺？”衛劍那張幹淨精致的臉上，掛著平靜的笑容。
“哥。”衛玲兒身子一抖，幾乎哭了出來，這樣張熟悉的臉，數年的時間依然沒有變。
“哥，我們現在要怎麽辦？”衛玲兒跑過去拉著衛劍的手，可是他的手冰涼得沒有絲毫的溫度。
她伸手抱著衛劍僵硬的身體，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在微微發抖。
“臣不明白公主的意思。”衛劍慢慢地推開衛玲兒的手，笑道：“難道你不願意成為大秦國的太子妃麽？”
衛玲兒吃驚地看著衛劍，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做作。可是，他忘記了自己是他妹妹麽？
“若是韶王知道了我不是齊國公主，必然會殺了我的。”衛玲兒雙手捂著嘴驚恐地看著衛劍，“哥，你要救我，我不想死。”她想到了衛劍曾經跪在自己麵前求她去救吳中一家，可是她當時考慮得更多的似乎如何殺盡天下包括哥哥在內的每一個知道真相的人。她身子一抖，迅速地後退兩步。
“公主多心了，”衛劍嗬嗬一笑道：“你仍然是齊國的公主，而且幾天之後便是太子妃了，如何會死？”
“可是我不是公主，太子要娶的是齊國的公主啊。”她的聲音中帶著顫抖，誰都不知道在她凶殘的背後卻是一顆脆弱的心，她比誰都害怕死亡。
“那你是想做齊國的公主，還是秦國的太子妃？”衛劍努力地擠出一絲微笑，他的心開始痛，刀刺一般的疼痛。一個隻會為自己考慮的人，如何能體會別人的感受？
“我不想回齊國，他們會殺了我的。”衛玲兒突然跪到衛劍的麵前，抓住他的手哭道：“哥哥，你現在是鎮國將軍，韶王一定會聽你的話放過我的，你一定要救我啊。”
衛劍的臉上，早已經流滿了淚水。他仰天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笑道：“到底是誰，把你變成這個樣子？”
衛玲兒慘笑道：“你永遠都不明白我被司馬求帶走時候的感受，我害怕，怕得尿濕了褲襠。”她的聲音在發抖，絕望中帶著怒火。似乎，她永遠也不原諒當年父親與哥哥拋棄自己。一直到現在，在她的心裏，仍然是天下人欠她一個人。
衛劍伸手把衛玲兒拉起來，冷笑道：“所以你就開始殺人，想殺盡天下人？”
“不是的，我是害怕，我害怕烙王知道我不是公主就會砍了我的人頭，我害怕，怕到每個夜晚都無法安穩的入睡。”衛玲兒慘笑著搖了搖頭道：“所以我要知道真相的人都去死，死了就沒有人會說出這個秘密了。”
“你真的好殘忍，你可知道每一個知道真相的人都冒死保守著這個秘密，為的就是保住我兄妹的性命啊。”衛劍咬牙冷笑道：“可是你做了什麽？殺光了每一個想保護你的人！”
“我沒有殺人。”衛玲兒轉身道：“我沒有殺他們。”
“可是他們都是因為你而死的。”衛劍吃驚地看著衛玲兒：“難道你現在還執迷不悟？那麽多枉死之人，不是因為你而死的麽？”空氣中的寒冷，把他的心變得更冷。一種帶著絕望的寒冷讓他情不自禁地開始發抖。他永遠也想不明白，是一種什麽魔力讓一個天真的小丫頭慢慢地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她因為害怕自己的身份被泄露而無法入睡，那麽殺了更多無辜的人她如何又能安心的入睡？
“蘇白呢？難道死去的那麽多人不是因為她死的麽？你怎麽不去怪她？”衛玲兒冷笑著道：“到現在你還在怪我，你為何在齊國的時候不說我不是公主，讓烙王親手割下我的腦袋？”
衛劍無力地道：“玲兒，當年我真不應該把你留在樹上。”
“可是你卻留了，為了救仇人的女兒，你和父親對我的生死不管不顧。”衛玲兒身子一震，“父親，父親呢？”
衛劍搖頭道：“若是父親還在的話，你認為他會讓你活到現在？”他知道父親的脾氣，他一定會殺掉任何一個禍及天下的人，哪怕是自己的骨肉。
“什麽？父親死了麽？他是怎麽死的？”衛玲兒抓著衛劍的肩膀哭道：“你告訴我，父親是怎麽死的？”
“他經絡盡斷，是自殺的，早在帶我們逃離京城的時候父親就已經震斷了自己的經絡了。”衛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玲兒，我的命是你的，若是沒有你的解藥，恐怕我三年前就死了。”
“我。。。。。。”衛玲兒身子一震，連忙低下頭去。縱然是在濃濃的夜色之中，她也不敢看衛劍的眼睛。她害怕，害怕衛劍看出自己當年為了自保連自己的哥哥都想置於死地。
衛劍冷冷地看著衛玲兒，他的眼中流出絕望的淚水。他永遠也記得姑姑的話，希望一切都不是真的，更希望玲兒不知道十香軟骨散的解藥之方。可是此時，他終於明白了。玲兒當年真想殺盡天下人，就連自己的哥哥也不放過。
“你安心的做你的太子妃子，希望你記得，殺人者，終是自殺。”衛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日後在宮中說話做事自有分寸，切不可有害人之心了。”
“可是若是韶王知道我不是公主，他會放過我嗎？”衛玲兒緊張地看著衛劍。
衛劍苦澀一笑，無力地道：“請記住，世間沒有人會殺你，更沒有人希望你死。”
衛玲兒閉上眼睛，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若是早知道事情如此簡單，又何必寢食難安？
她慢慢睜開眼睛，幹淨的月光下，早已經空無一人。
衛劍走了，帶著絕望的淚水走了。
衛玲兒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抬手擦幹臉上的淚水。她的雙眼中慢慢地露出一絲殺氣。蘇白，憑什麽是無辜的？
死去的那麽多人難道不因為她而死的麽？可是此時全天下的人都把罪怪到自己身上？憑什麽？
衛玲兒冷冷一笑，轉身朝著寢宮走去。
她臉上的笑容是冷的，心也早已冰冷。她終於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同情你，要想安穩的活下去，靠的仍然是自己。
寢宮的門口，站著一個人，遠遠地看著衛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