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木族飛羽（三）
不是這樣吧。木元真君摸著下頜胡子，眼中精光閃爍。
這些客卿長老最為狡猾，因在族內地位些許尷尬，時常被三個陣營裏的人充當馬前炮，想必這飛羽，又是被大長老或是五長老一派的人，要求打他們紫長老的臉吧。
木元真君作為紫長老一派的人，怎麽可能容許其他派係在他眼皮子底下添亂？
可提起空桑，木元真君想起眼前這個年僅二十二歲的金丹大圓滿客卿來曆，暗說這小子不僅天賦修為了得，心機謀略也不輸人。
明著是冰雪宮聖女陣營的人，實際上誰都知道聖女不管權勢更迭，跟著冰雪宮沒好處沒前途，飛羽暗中投靠了其他三個陣營，完全說得過去。
木元真君揮揮手示意這裏有他在，不必多管。
他明白一個最基本的道理，沒有明明確確加入己方陣營，總是不能多信任。
沒能打探到有用訊息，飛羽隻好離開。
木元真君瞟一眼走遠的飛羽，目光繼續落在東苑內，紫長老要他守著東苑，監視有之，保護亦有之，輪不到其他兩個勢力沾染。
飛羽之後，木空桑也來了。
她是木族聖女親妹妹，年紀小，地位尊貴，族裏沒多少人敢惹她。
木元真君提起精神，倒要看看這小丫頭怎麽幫飛羽解決麻煩。
仙姬說不用準備明日的講學便是不用，老老實實待在東苑練習曲譜，沒有一點多餘的動作。
雲霏霏歐陽寒熙同樣如此，隨侍就是隨侍，不做任何多餘的事。
即便兩人扮的是一對道侶，雲霏霏無腦花癡，時時糾纏，也沒有想著趁機做些什麽，終於有點出息了。
抱著會琴先生那把天荒琴，仙姬將注意力從兩個暫時省心的家夥那裏轉移回來。
這是架暗紫色的桐木古琴，古樸清澈，琴身斷紋清晰，漆色分明，是把好琴。
會琴時刻不離身，連日常擦琴保養都要自己親自動手，足見她對此琴的看重。
古琴她見得多了，仙姬看來看去，沒看出此琴有何名堂，卻不妨礙她維持會琴習慣，拿塊精細綢布，慢慢擦拭起來。
木空桑進得東苑，看到的就是這副悠然景象。
凡人女子麵容恬淡，靜靜擦琴，從琴身到琴弦，耐心而細致。
不由放緩腳步，莫名地不想驚擾了她。
凡女容貌普通平凡，跟修士完全無法比擬，一雙眼睛卻生得極為好看，純澈透亮，似上好的珠玉寶物，與之對視，能讓人心態變得平穩安靜。
真是奇了！一介凡女的眼睛怎跟她的聖女姐姐如此相像，淡渺悲憫，不可褻瀆。
空桑見凡女發現了她，幾步走過去，浮起笑容朝她點頭問好，“您便是紫三師伯請來的貴客會琴先生吧？我叫空桑，想問您一個問題。”
仙姬放下綢布，展展衣袖，同樣頷首回禮，“請說。”
“您答應紫三師伯常住木族，為什麽呢？”如果缺什麽東西，她可以滿足，但空桑覺得會琴先生這樣的人，應該不是為了身後之物。
精心掩飾過的麵容，笑起來也很平凡，沒有一點出彩的地方。仙姬道，“貴宗門內部情況，你比我更清楚，紫憶真人邀約，會琴覺得空桑小姐很明白。”
是嗎？他們木族內鬥嚴重，為了權勢資源，人人心浮氣躁，難道紫三師伯真的以為靠一介凡女的琴音熏陶，就可以改變鬥爭成性的歪風習氣？
空桑搖搖頭，略過不提，說起來的目的，“明日講學，我族內有幾個不長眼的，望先生多多擔待。他們若為難先生，先生不理便是，我會全部處理的。”
學堂上竟然還有爭鬥，木族內鬥看來十分激烈啊。仙姬神色不變，向空桑道謝。
一麵想，倒可以想想辦法將這潭水攪弄得更渾。
木族大小姐離開後，仙姬看一眼老實打坐入定的雲霏霏和歐陽寒熙，心說，反派當久了，不多幹點壞事，簡直渾身不得勁。
當然要繼續折騰。
隔日一早，紫三親自前來東苑接仙姬去學宮講學。
仙姬的修為被封，不代表她的神識不在，暗中窺視的人幾乎一掃便知。
這紫三看著禮數周全，奉她為上賓，暗中卻派人監視她，對想給她使絆子的也選擇性忽略，可見她昨日對木空桑的推說猜測是不全的。
紫三請會琴來，還有何種目的？
木族學宮位於東苑西北方，是個視線開闊，風景秀美的地方。
隔著老遠便能聽見郎朗讀書聲，略帶修為壓製的講學修士聲音很是純粹。
安排仙姬講授音律的課室設在露天，每一架四角書案上都擱著一隻三角爐鼎熏香，清風送爽，聞之耳清目明，很有提神醒腦功效。
木族門人和友族隱宗四門求學的部分弟子，早已安坐書案後，或溫習今日講學內容，或與三五好友嬉笑，或閉目養神。
紫三將仙姬領到門口，正要直接把她介紹給所有人，仙姬阻止了。
她的神念掃到好些不懷好意的人，包括安坐書案後的學子們。
如此進門，待紫三走後，她必然不好過。她頂替會琴來講學，可不是替木族管教門下弟子的。
欺負她？給她加料？看看誰欺負誰。
紫三有意看看會琴能耐，有絕技傍身很好，但不能解決麻煩，無法保全自己，反而成麻煩製造者，他再多想法也得放棄。
紫三與隨侍而來的雲霏霏歐陽寒熙，見仙姬站在門口觀望一會，竟掀袍席地而坐，天荒琴就擱在腿上，迅速彈奏起來。
纖長的指尖輕拈琴弦，挑抹勾摘，琴音漸起。
學宮諸人沒有一個注意到，一尾突如其來的琴音灌入耳中，悄無聲息間纏上心念。
直到琴音拔高，意境已出，悠長如天邊傳來時，琴聲輕歎，極盡渺遠空靈，遂入了心底，再難掙脫。
歐陽寒熙離仙姬最近，聽得格外分明，淪陷也最早。
雲霏霏心念比歐陽寒熙稍堅，神念緊隨其後，迅速滑入無邊琴音中，整個人失了神，眸光淺淡，絕望悲涼的氣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學宮諸人更不頂用，一個個已痛哭流涕，或欣喜若狂，或瘋瘋癲癲大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