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截妖師的追問
好吧！事已至此，總不能連累了玉婆婆和玉喜。青未落想著，自己就跟他們坦誠自己和妖怪的關係，承擔下所有的罪責吧！只要能撇清玉婆婆和玉喜，哪怕讓她當場和她們斷絕關係，那她也認！
「截妖師大人？」馬大嬸的語氣倒是輕蔑起來了，剛剛她還和青未落討論過他們，對於這些朝廷派來了半個多月了，只聽說他們吃喝玩樂，沒看到他們有任何建樹的截妖師，馬大嬸是頗有微詞的，不，是整個鳳溪鎮都看他們不爽。所以，這些人這麼氣勢洶洶逼問玉婆婆，馬大嬸立馬就義憤填膺了。「幾位大人是有所不知，裡面那個是玉婆婆的親孫女。我身邊這位，是玉婆婆的養孫女。這是我們鳳溪鎮人人都知道的事。你剛剛有沒有問玉婆婆家裡是否有領養的孩子啊？你沒問，玉婆婆沒說，這也不是很正常的么。為了這事你就逼問一位老人家，你們好意思嗎？」
一旁的馬前卒冷喝道：「你是誰？我們當差的辦事，哪有你插嘴的份！」
「當差的？」馬大嬸笑道，「你們是截妖師，截的是妖，如今你們闖進民宅，截人家姑娘老婆子幹嘛啊？別是心有不軌吧？」
馬大嬸口才著實不錯，一席話把這幾個截妖師說得是啞口無言，青未落心裡也暗暗佩服。
「我們在鳳溪鎮調查數日，就這醫館內有不同尋常的妖氣，如今我們也是按例搜查，有何不妥？」
青未落也藉此機會，恨恨地數落道：「按例搜查？按例搜查就能摔杯砸碗啦？」
那馬前卒叫屈道：「我們就是按例搜查，可是那老婆子就是不肯讓我們進房間去查看，推搡之間才摔了些東西！」
青未落知道那是玉婆婆在拚死保護自己，她可能還不知道，今天的自己並不在房間里，而是暈倒在大街上了。青未落又道：「你們推搡一個老人家，倒還有理啦？」
那領頭的一聽自己的屬下越解釋越糊塗，便有些惱了，他冷喝道：「跟他們說那麼多幹嘛？截妖師在長鳴境內有搜查任何一家的權力，哪怕皇親國戚也搜得！這些人越是推三阻四就越是有古怪，你們進去搜了便知。」
「是！」那些手下人齊齊整整地呼喊「得令」后，又四散開去，青未落的耳朵里馬上充滿了粗暴的推門拉鎖，翻箱倒櫃之聲。青未落知道，要在他們家裡搜出妖怪來，那是絕無可能的。自己的家裡乾乾淨淨，怎麼可能有妖怪。那隻妖怪，是在自己的身上啊！青未落不動聲色，就這樣靜靜地站著，也不說話也不氣惱，玉婆婆和玉喜也是如此，三個人就像是說好的一般，隨他們摔杯砸碗，她們三人也不出任何一點聲音。這樣的搜查大概持續了兩炷香的時間，而後，腳步聲又慢慢彙集到醫館的前廳。「長師，沒有發現。」「長師，沒有發現。」意料之中，只要青未落不在裡面，玉婆婆就放縱他們自由搜索，一直到他們自己也覺得意興闌珊為止。
玉喜故作可憐地說道：「婆婆，明天我們醫館還得開門做生意呢，這麼亂糟糟，明天病人來了怎麼辦？這怕是要歇業幾天了。」
對於鳳溪鎮的老百姓來說，醫館歇業那可是天大的事情，這一下子就把馬大嬸惹著急了。她大罵道：「真是造孽啊！造孽啊！好好的醫館里，怎麼可能會有妖怪？要是有妖怪，那也是妖怪跑這裡來害人了。你看著玉婆婆家的瞎子孫女，她可是一個瞎姑娘啊，平時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今天竟然在大街上暈倒了，你說這是不是被妖怪害的？你們作為截妖師，可給我抓緊除妖吧，別動不動拿我們小老百姓出氣。」馬大嬸一興奮，就完全忘記了青未落的囑託，只顧自己滔滔不絕了。
「哦？」那個帶頭的截妖師意猶未盡地「哦」了一聲，青未落心裡直嘆糟糕，她本能地退後了兩步，腳邊已經是散落的曬葯架，她避無可避，只能迎頭面對他們的審查。幾個截妖師一齊向她走來，一步，兩步……他們的鞋子是經過特製的，腳底下釘著鐵皮，每走一步，都彷彿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青未落的手心裡全是汗，臉也不知不覺地漲得通紅。
玉婆婆看著青未落緊張地模樣，忽然喊道：「未落！今天若是出現過什麼古怪的事情，倒是可以回憶回憶，給截妖師大人們提供一點線索。」
玉婆婆這是在提醒青未落，哪怕他們嗅出自己身上的妖氣，青未落也可以推作自己曾經被妖怪攻擊，這雖然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可是，這些截妖師會信嗎？
「你……好像很緊張？」那領頭的截妖師說著話，身子已經快靠到了青未落的身上，他像是一條獵狗一樣，在嗅著青未落身上一切可疑的氣息。
哪怕強裝鎮定，青未落還是無法掩飾自己的緊張，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知道自己就只能裝弱小了，她喊道：「我當然緊張，你們是截妖師，你們殺過妖怪，我最害怕妖怪了。」
「哎呀！」馬大嬸看不過去了，她嚷道，「她還是一個小姑娘，況且瞎了這麼些年。你們身上的戾氣這樣重，她當然會害怕啊！這一切還不都怪你們？」
馬大嬸這樣的人一看就是牙尖嘴利的市井之徒，跟她抬杠也許會跟牛皮糖一般甩不掉，所以這些截妖師看起來也不是很想跟她吵架，他們默然地承受了馬大嬸的指責，只是咄咄逼人地問青未落：「你……真的遇見妖怪了？」
「妖怪」這個詞是青未落的死穴，哪怕平時提到她也會方寸大亂。更何況，如今在她面前的，還是截妖師。不過掩飾慌亂的最好方式不是強裝鎮定，而是裝瘋賣傻，她喊道：「別跟我說妖怪，我怕妖怪，我怕妖怪……」
「未落別怕，根本就沒有妖怪！」玉婆婆很和藹地說道，「我這個孫女從小患有夜遊症，她怕是因為今天有些累了睡得早，而且也忘了關門，所以夜遊到街市上面去了。你們莫要嚇她，這樣她的夜遊症會越來越重。」
「未落還真有夜遊症啊？我剛剛問她的時候，她也是這樣跟我說的。」馬大嬸又實錘了一下。
「是啊！從小就這樣，一緊張就犯病！也是最近鎮子上不太平所致啊！」
玉婆婆的這句話既說明了青未落的病情，又挖苦了這些截妖師的無能，這讓他們的臉上瞬間掛不住了。可是要發作確實也找不到由頭，面前這個神色異常的女孩看起來很不簡單，可是他們圍著青未落轉了幾圈，確實也沒有什麼發現，一點兒妖氣也沒有，甚至可能還是受了妖氣侵擾的可憐人，看著這姑娘煞白的臉色，他們也覺得是自己咄咄逼人了，畢竟自己是毫無根據的懷疑，若是嚇壞了良家女子，自己在業界的名聲也就毀了，於是他們便只能意興闌珊地離開了。
聽著他們離去的腳步聲，青未落提到了嗓子眼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可是她剛有所鬆懈，忽聽到快要跨出院門的截妖師回頭又來了一句：「若是你們受到妖怪的滋擾，須得立馬稟告朝廷，可不能私下裡藏著妖怪啊！」
玉喜笑道：「怎麼可能藏著妖怪呢？我們難道不怕妖怪吃了我們嗎？」
馬大嬸也道：「就是！誰會那麼傻，還在家裡藏一隻妖怪！」
青未落苦笑，心裡默默哀嘆：「誰說世界上沒有那麼傻的人呢？那個傻傻地藏著妖怪的人，不就是自己么！」
這些截妖師還未走遠，馬大嬸又扯著嗓子罵道：「這些是什麼截妖師啊？好好的妖怪不去追，查到百姓院子里來？是來訛錢的嗎？」
「就是就是！」玉喜大聲地附和著，「妖怪倒是不抓，就知道來嚇唬小老百姓！」
馬大嬸和玉喜這是存心要氣他們，話說得特別大聲，好在那些截妖師最終沒有回頭。只是氣呼呼地離開了。
可惡的截妖師一走，玉喜就笑盈盈地跑出來拉住了青未落的手，想把她扶進去，可是一碰到青未落的手，玉喜就是一怔！真的好涼啊！透心涼！剛剛青未落應付得當，可是心裡還是慌張得要死吧。玉喜見有外人在場，也沒說什麼，只是拉著青未落進了屋。
青燈之下，玉婆婆和玉喜圍坐在青未落的床前，三個人面色凝重，一時之間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今晚真的太特別了，因為它一下子打破了這個小家庭十年來的平衡，這十年來，天知道她們做了多少努力，尤其是青未落，這些年來，她一直安安靜靜地當她的瞎子，小心翼翼地為人處世，就是不想放她眼睛里的小妖怪再出來胡作非為。可是，如今連截妖師都已經上門來查探了，她身上已經有了掩藏不住的妖怪氣息，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兇險的信號。該怎麼辦呢？玉婆婆曾經說過，隨著自己的長大，那隻眼睛里的怪物也會越來越強大，到如今，是連忌靈針也封印不住了嗎？
「婆婆，今晚要不多扎一針吧！」青未落故作輕鬆地說道，為了封印她眼睛中的那隻小妖怪，這十年來，每個晚上玉婆婆都會用忌靈針扎她的攢竹穴。別人也許不了解，可是玉婆婆是十分清楚地，忌靈針給妖怪施加的痛苦，宿主一樣能感同身受，那真的是一種生不如死的痛。也是真的為難青未落了，她一個姑娘家，從八歲忍受到了十八歲，一句怨言都未曾有過！
玉婆婆拉住青未落的手，滿眼都是心疼，她說：「不用了，忌靈針畢竟也不是萬能的，再扎一次可能效果適得其反。」
玉喜急道：「那麼，難道就眼睜睜看著……」
「許是我們都多想了！」玉婆婆打斷了玉喜的話，笑道，「也許真的只是這些天累著了，你看，大街上也都很平靜，沒有和十年前那般……」
玉婆婆說得對，還沒有那麼糟糕，還沒有和十年前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