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老廚子攜刀走山河
黃沙,古道,夕陽,一人一馬,自邊踏來!
楊亭看著血紅殘陽,臉上露出一抹微笑,體內翻滾的劍氣終於平複了下去,任平生所授問第一式也算是完全掌握,從此行走江湖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捉襟見肘,雖修為還淺,但至少有了一份自保之力!
楊亭反手抽出背後的普通鐵劍,食指中指並攏,輕輕撫摸著,走了這麽多江湖路,也見過了所謂的下上人,早已不是那個淩晨客棧單純的少年!
他知道,屈師父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廚子,因為自己所學的所謂問起手式以及任平生傳授的第一式原來自己都早已熟稔於心――那就是屈師父教自己切菜的刀法,不過換成劍來施展罷了!但從看著自己長大的師父到底是誰,自己並不知道,不過沒關係,不論他是誰,都是自己的師父,授業恩師,情同父子!
突然,鐵劍上鐵鏽脫落,有劍氣衝而起,猶如一掛星河,茫茫不見首尾……露出了鐵鏽下的本來麵目――劍身修長,劍氣縱橫,望之似金非金,似玉非玉,敲之有龍吟之聲,猶似劍中皇者,欲令萬劍攝服!
“哎……”楊亭突然痛苦的呻吟了出來,原來老鐵匠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啊,難道整個三裏亭就自己一個正常人?楊亭突然覺得三裏亭有一種龍潭虎穴的感覺,腦子疼……
三裏亭,淩晨客棧
一個老年模樣的胖廚子拿著一把比別的菜刀都大一號的菜刀拍著一根黃瓜,拍完後又隨手切了幾瓣蒜,熱就一點油,隨著“噗呲”一聲,一碟蒜泥黃瓜新鮮出爐!
胖廚子抽屜拿出三個窩窩頭,就著蒜泥黃瓜吃的嘖嘖有聲!
“屈叔叔,我看到了!”
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音,一個女子跑了進來!女子一頭長發隨意的紮著,飄來飄去就像調皮的馬尾;柳葉眉下是一雙清澈、幹淨好似皎月般的眼睛,一身紫色長裙,身姿妙曼,此時站在門口就像門口那裏突然綻放了一朵水蓮,亭亭玉立!
“嗚……等我吃完再!”
胖廚子嘴裏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
“哎……亭哥哥最喜歡吃蒜泥黃瓜了,可是吃完總有一股蒜臭味,原來是學你的啊!”少女調皮的眨了眨眼!
“好了,完了,先帶你看看這九州山河吧!”胖廚子拍了拍手,巨大的菜刀隨手別在腰間,抓住少女的一邊肩膀,瞬間便已無形無影……
哎呀,屈叔叔,我還沒換衣服呢!
不用換了!
那我怎麽見亭哥哥啊?
見到了,換不換就不重要了!
隻有斷斷續續的聲音留在了三裏亭!
老鐵匠今罕見的沒有打鐵,拿著一壺酒,喝的涕淚橫流,卻又仰大笑!
道教祖庭,三清觀內,有一老道,一身青色道袍,長須垂胸!
老道今沒有灑掃庭園,隻是在三清麵前上了三炷香,便手持浮塵立於觀門之前,像是在等遠遊而來的老友!
空氣微動,簾布輕移,別刀老廚子已至觀內,身後有一女子!
“不玩劍了?”老道士似乎一點都不覺的驚訝,隻是手中浮塵微動,顯然並不是表麵那麽平靜!
“丫頭,去三清麵前替我上柱香!”老廚子吩咐玩接著道:“玩也不玩,刀亦做劍,算了,了你這牛鼻子也不懂!”
少女擔憂的看了一眼老廚子,又帶著歉意看了一眼老道士,似乎再您別見怪,屈叔叔從來不會好話的!
“想喝酒了!”老道士嗬嗬一笑,卻略帶苦澀!
“一百年前,你可是滴酒不沾的,怎麽,這一百年轉性子了?”老廚子負手在後,在道觀內閑庭信步!
“還是那樣,這是我第一次喝酒,估計也是最後一次了!”
兩個老人相視而笑,百年時光便悠悠而過……
道三抱起醉倒在地的老道士,悠悠而歎,心裏卻想到了楊亭,自己的師父還在,他的師父卻走了!
月落,烏啼,霜滿!
夜刀突然感到一陣心悸,抬頭看去,隻見山巔站著一個老人,腰別菜刀,身邊有一少女,一身紫衣!
山風吹過,一身黑袍已立於山巔!
“劍客成了廚子?”夜刀譏笑!
“殺你足矣!”老廚子吃著一根黃瓜,哢嚓做響!
“哦?可以試試!”夜刀拔刀,殺氣凜然!
老廚子視而不見,向前踏出一步!
夜刀踉蹌而退,隻覺得一座大山壓來,避無可避!
“這便是道?”夜刀咬牙,一身黑袍已成齏粉!
“是,亦不是!”
夜空渺渺,老廚子和紫衣少女已不見蹤影!夜刀一步一頓,踉蹌下山,佝僂著的腰身慢慢挺直,猶如標槍,雖敗猶榮!
朝陽初升,金光萬道!
須彌山方丈無相大師身披大紅袈裟,手撚念珠,口誦佛經。
老廚子和紫衣少女石台端坐,吃著素齋!
“阿彌陀佛!老衲已等施主一一夜了!”無相大師睜眼,口誦佛號!
“心頭有事不明,想問佛祖一個答案,叨擾了!”老廚子隨意抹了一把嘴,還了一禮!
“施主著相了!佛祖無處不在,卻又無處不在!”無相蒼老的臉孔似乎更老了!
既然佛祖不在,問問大師也無妨!
施主但問無妨!
地可有心?
一問出,萬裏晴空突起一聲霹靂!
沉默,日上中空!
“阿彌陀佛!恕老僧無法回答!”無相大師一身大紅袈裟瞬間失去了所有色彩,看去雖仍是紅色,卻又似乎毫無色彩!
“是不知,還是不願!”老廚子起身,懶洋洋伸著懶腰,這太陽,曬的舒服!
“不知!”又是一陣沉默,無相大師黯然轉身,須彌山須彌寺大門緩緩閉合,有聲音傳出:“施主滿腔怒火,一身殺氣,此一去必是血雨腥風,還望施主珍之重之!”
“屈叔叔,老和尚什麽意思啊?”
“月恒丫頭啊,再帶你去個地方,就找你亭哥哥去!”老廚子並未回答,隻是輕輕轉移話題!
原來紫衣女子名叫月恒,如日之升,如月之恒!
白雲宗,劍白雲、煙雨生、任平生三人相對而立,桌上五杯熱茶散發著嫋嫋白氣!
“前輩既然到了,就請就坐吧!”
劍白雲遙遙看著遠方,伸手做了一個請客的姿勢!
有兩道身影憑空出現在三人麵前,正是老廚子和月恒!
“喝了一輩子酒,不想這茶也不賴!”老廚子端起桌上一杯熱一飲而盡猶似喝酒!
“前輩若想喝酒,那也是有的!”劍白雲輕聲一笑,想不到這名聞下的劍客竟是如此儒雅!
“劍白雲?”此時的老廚子似乎也隻是一個廚子,再也沒有之前的狂態!
“正是晚輩!”劍白雲彎腰行禮,以一個晚輩的身份對一個長輩!
“這兩位想必就是一蓑煙雨任平生了吧!”老廚子又看向另外兩人。
“在前輩麵前,也就是兩個牙牙學語的孩童罷了!”煙雨生也行了一禮,顯得甚是恭敬!
“前輩一生傳奇,晚輩心向往之,今日得見,今生無悔!”
最瀟灑者不過任平生!
“都不錯,都很不錯,哈哈哈……”老廚子大笑出聲,聲震四野!
此時當浮一大白!
酒是市麵是隨處可見的竹葉青,杯是民窯出產的碎瓷杯!
當世劍法最高的四人分別落坐,老廚子坐主位當仁不讓,劍白雲是主人和老廚子相對而坐,煙雨生、任平生二人分坐兩旁,一身紫衣的月恒持壺酌酒!
已是黃昏,夕陽自然無限好!
有人擊劍高歌:
行路難,行路難
多歧路,今安在?
乘風破浪會有時
直掛雲帆濟滄海
聲音雄渾壯闊,一股蒼涼之意充斥四方!
老廚子眯眼而笑,江湖就是這樣,老去的腐朽的終歸逝去,新生的將繼續走下去,且會越來越好,這便是傳承,九州大地,有靈眾生,獨屬於人類的傳承!
看著這幾個年輕人,老廚子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以前在儒家學宮聽到的一句話: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
老廚子讀過很多書,走過無數路,見過世間人,獨獨對儒家這句話銘記於心!
雖千萬人,吾往矣!
此去問道於,求的不止是心安!
不過是赴一場有去無回的約!!
眾人舉杯相送,敬的是那一段歲月,敬的是老廚子一身脊梁,鐵肩擔道義!
月恒巧笑嫣然,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