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戰火燃起
嘉興八年十一月廿七，先帝駕崩，太孫即位，大赦天下，改年號為建和，封其母何氏為皇太后，后祭祀宗廟，追封先帝，廟號太祖，謚號武皇帝。
然而這祭祀大典才結束，便傳來了草原部落襲擊北方邊境的消息，剛想派兵鎮壓，天翎國又趁機起兵攻打南方的陽沙關。
這下可急壞了萬嘉國的群臣，不得已，只能向毗鄰的雲溪國請求支援，卻被雲溪國斷然拒絕，關鍵時刻丞相站了出來，提出了應對之策，解決了燃眉之急。
這下子舉國歡慶，唯有北方邊境的這些百姓個個愁容滿面，原來丞相的應對之策便是棄卒保帥，北方有祁連山作為天塹，易守難攻，只要放棄天塹外的一小塊城鎮，封鎖城門，區區部族，構不成威脅，與此同時，調集兵力，誓死守住陽沙關。
而王靈月等人所在之處正是被放棄的那個城鎮，天還未亮，便有百姓拖家帶口前往內城，卻毫無意外地都被封鎖的城門一一攔下。
那些蠻夷，見此情景更加囂張，燒殺掠搶，無惡不作，一時之間，哀鴻遍野，無望的百姓開始往雲溪國跑去，當然也包括對朝廷寒了心的王宏之等人。
萬嘉國與雲溪國有一江水為界，要想前往雲溪國，需渡過這條江，可一下子又哪裡能找來這麼多船？
而那些蠻夷不知從哪裡得了消息，竟然追了上來，有些膽大的百姓，見河面結了冰，不管不顧地就要過河，後面的人跟著上前。可是這冰結得並不厚，根本承受不住這麼多人，好多人掉進了裂開的窟窿里。
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響，略一思索，王宏之一行人決定強行過河，於是王宏之背著小世寧走在最前，王靈月和季思雲緊隨其後。
王靈月極力忽視耳邊的慘呼聲，咬著牙跟緊王宏之。
衣衫襤褸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跑著，王靈月避之不及，被撞了個正著，她略微一晃，便穩住了身子，可憐了小女孩飛出去好遠，狠狠地砸在了冰面上。
薄薄的冰面開始出現了裂痕，小女孩掙扎著想要爬起，卻怎麼也爬不起來。「嘭」的一聲，冰面炸開，露出了一個幽深的窟窿，把絕望地小女孩拖入刺骨的河水之中。
「誰能……」救救我！
水霎時間便漫過頭頂，連一句求救的話都來不及喊出，只留下一隻無助的小手還在做著最後的掙扎。
一雙白凈卻有力的手緊緊地握住快要消失在水裡的那隻小手，一把將小女孩拉了起來。王靈月匆忙脫下外衫裹住瑟瑟發抖的孩子，然後將她抱在懷裡便向岸邊衝去。
冰面已經在大面積的破裂，再不快點，就真的來不及了。
終於跑到了岸邊，還沒喘口氣，一大批箭支迎面而來，王靈月連忙單手抱住女孩，右手拔劍揮斬，而身後的蠻夷不知從哪裡弄了只船，一邊打撈著落水的人，一邊向這裡靠近。
王靈月皺了皺眉望著箭支的來處，慢慢向樹林移去。
找了一塊還算乾淨的空地，將小女孩輕輕放下，正欲離去，卻被小女孩拉住了衣角，王靈月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沉聲道：「等我一會兒。」
小女孩不發一語，慢慢地鬆開了衣角。
王靈月這才跑出了林子，朝著城牆奔去，很多箭矢擦著她的髮絲而過，卻沒讓她的腳步慢上一分。在離城牆還有七八尺遠的距離時，她猛一提氣，不過四步便躍上了高約五丈的城牆。
領頭的大驚，立刻令人擊殺她，可惜王靈月的速度更快，等眾人反應過來時，王靈月的劍已經壓在了站在人群後方身著緋色官袍的刺史脖子上。
「都給我停手！」王靈月大喝一聲。
那老頭怕得腿都在發抖，卻仍然放聲大喊：「不許停，給我殺光那些蠻夷。誰要是停手，軍法處置！」
聽了這話，原本停下手的人只能繼續動作，只是那些箭枝變得無力起來，虛虛地落在無關緊要的地方。
「你！」王靈月抓著老頭的衣領將他壓到了城牆的邊緣，「你好好看看，那些都是無辜的百姓。」
他下意識地閉上眼，嚎哭哀鳴之聲皆盡入耳，他大喊：「無辜？不過是些貪生怕死、愚昧無知之輩，他們的生死又與我何干！」
王靈月怒極反笑，稍微鬆開了手，讓他大半個身子都暴露在外。
那人立馬捉住了王靈月拉著他的手。
「你也知道害怕，那你可知道百姓們面臨死亡時的痛苦？」王靈月硬生生扳開他的手，逼他直視自己的眼睛。
他喘著粗氣，頭上冷汗涔涔。
就在王靈月覺得他要投降的時候，他卻猛地掙開被桎梏住的雙手，不要命地往後一仰，「大丈夫生於世，死而死矣，又有何懼！」
王靈月難以置信看著他，有些不知所措。
「大俠，使不得。」就在此時，一個文弱的男子氣喘吁吁地跑上來，他怒吼了一句，「所有人都給我停手！」
果然，所有的士兵都停下了射箭的動作。
而被王靈月捉著的老頭猛地睜開眼，趕緊起身，扶住了城牆，焦急萬分地喊道，「亮兒，你身體不好，出來幹什麼。」
被叫做亮兒的青年，撫著胸口咳得臉色通紅，半晌說不出話來。
老頭心痛不已，恨不能以身代替。要不是王靈月死死拉住他，他恐怕早就跑到青年身邊了。
「罷了罷了，俠士，你放開我吧，我不會再射殺那些人了。」王靈月挑了挑眉，二人目光相接，互不相讓。
見此情景，文弱男子趕緊開口，「這位俠士，我爹一向說話算話，有我做擔保，絕對不會再向下面射箭了。」
王靈月聞言也不多說，立刻鬆開了扣在老爺子肩膀上的手。
「爹，那些百姓已無安身之處了。」青年猶豫著問出了口，轉而又有些內疚地望向老者。
身著官服的老人才走到青年的身邊，聽到這話，剛想給青年順順氣的手又收了回來，語氣堅定地說：「我是不可能讓他們進城的。」
「爹……」少年欲言又止。
「不必多言，我會叫人送一些營帳和食物下去，不過也僅限於此。」說完這些，他的臉上浮現了些許的疲憊與滄桑。他又轉頭對著一旁高高瘦瘦的小兵囑咐道：「阿金，一會兒你把少爺送回去。」
小兵應了一聲，老者理了理衣襟，又恢復了最初的威嚴，「少俠，這裡畢竟不是你們萬嘉國，若是沒什麼事你還是儘早離開為好」。說完，便一擺衣袖，大步離去。
緋紅的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威風中卻透著一絲蒼涼。
王靈月也不多留，下了城牆就往城外疾步走去。
「俠士，敢問俠士高姓大名？」身後傳來了一聲急呼。
王靈月回頭望去，原來是那個刺史之子。
他雖然身體是弱了點，心腸倒是很好，交個朋友也不錯，想到自己是做男裝打扮，王靈月略一思索便朗聲答道：「在下姓林單名一個宇字。」
「原來是林宇大俠，在下狄亮。不知俠士可有空閑，若是不介意可到我府中一敘。」
王靈月很是吃驚，自己剛剛可是要挾過少年的父親，他怎麼這麼熱情。
許是看出了王靈月的疑惑，名叫狄亮的少年很是靦腆：「我從小身子就不好，也沒怎麼出過遠門，我很羨慕江湖俠客能夠鮮衣怒馬、仗劍天涯，遇到不平事便拔刀相助……我剛才見你為百姓出頭，才知書中所寫並非虛言，便有心和你結交。」
王靈月一聽便覺得眼前的少年很有意思，不過現在可不是閑聊的時候，「承蒙狄公子邀請，只是我還有要事在身，不能過府一敘。告辭。」
見王靈月要走，少年有些失落，連忙追問：「不知大俠下榻何處，何時還能相見？」
王靈月腳步不停，朗聲作答：「縱橫天下，四海為家，若是有緣，自能相見。」
狄亮獃獃地望著少年離去的身影，喃喃自語:「好一個『縱橫天下，四海為家』，我們定會相見的……」
由於地處雲溪國，蠻夷也不敢輕易靠近。
王靈月見逃到岸上的百姓都陸陸續續開始排隊領取物資，甚至還有一個大夫在醫治受傷的百姓，頓時便對刺史改觀了不少。
只是人群中並沒有王宏之等人，嘆了口氣，王靈月決定先去找小姑娘。
她跑到了樹林里，小姑娘果然仍在原地，王靈月叫了一聲：「小姑娘，我來了。」
小姑娘低著頭坐在原地毫無反應。
王靈月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誰知小女孩一下子倒進了王靈月的懷裡，王靈月這才發現小女孩的臉色通紅，伸手一模，燙得很。
王靈月趕緊蹲下將小姑娘馱在背上就往城外的大夫處跑去。
「大夫大夫，快來看看她。」王靈月跑到剛搭好棚子里，卻見人滿為患。
其他人看到王靈月，立馬認出了她就是剛剛在城樓上仗義相助的少年，趕緊騰出了一個位置。
王靈月連聲道謝，將女孩安放在草席上。
一名老大夫趕緊來到小女孩身旁，細細診斷過後，皺著眉搖了搖頭。
「怎麼了，治不了嗎？」王靈月焦急詢問。
「非也非也，只是這種病症老夫從未見過，看上去是寒氣入體，但小姑娘昏迷不醒，且唇齒髮青，又似是中毒之症……奇哉怪哉。」
王靈月眉頭一皺，立馬彎腰從席上抱起了小女孩，「你既然無法醫治，我便另尋他人。」說著，便要離去。
老大夫立馬拉住了王靈月的手腕，「等等，姑咳……固然情況複雜，我也並非無法醫治，只是現下的環境實在是不好妄加判斷，這樣你拿著我的方子先去城中的德濟堂找我的徒弟，讓他暫時保全小姑娘的性命，等我這邊事了再為她細細診治。」說完便走到一旁的桌案奮筆疾書。
待王靈月接過大夫的藥方，心知錯怪好人，內疚不已，奈何時間緊迫，只能道一聲抱歉，便匆匆離去。
老大夫望著王靈月離去的背影，微微一笑，低低出聲：「這女娃子很是不錯，能不能把握住機會可就看你了。」然而笑容突然凝固，他一拍大腿：「壞了，這姑娘進不去城啊！」。
他連忙往城門口跑去。
「大夫大夫，快救救我的兒子，他的頭破了，又掉進了水裡，快不行了。」一個婦人抱著渾身濕透的孩童，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這大夫聽見立馬停住了腳，眼一瞅，那孩子渾身直顫，額頭的傷口已然發白，卻還在隱隱地滲著血，臉色更是慘白如紙。
大夫立馬讓她將孩子放下，上前診治。
而另一邊王靈月來到城門，果然，城門口的守衛怎麼樣都不肯放她入城。
就在她要和守衛動手時，一道輕柔溫潤的聲音傳來：「何事在此喧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