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那些足以溫暖一生的瞬間

  3歲之後，天天就被送回老家了。

  一來是天天爸媽做生意作息不穩定，帶著孩子東奔西走實在是不方便，孩子跟著都不太能在飯點兒吃飯；

  二來天天4歲就要上幼兒園了，要先回去熟悉熟悉老家的環境，怕到時候突然送回去孩子適應不了；

  還有就是家裡兩個老太也實在想孩子，老人家年紀大了，過一年少一年。

  天天媽媽雖然捨不得，還是把孩子送回去了。

  不過，擔心天天回去會不適應是多餘的，天天適應得很。

  回到小鎮沒有爸媽管著，能上樹摘梨，會下河摸魚，還有太太、奶奶、姑姑寵著，雖然也會偶爾想爸爸媽媽，但整體來說，日子過得暢快得很。

  那時候天天姑姑已經自己賺錢了，天天家有規矩，女孩子賺的錢自己保管，出嫁的時候自己帶到婆家去。姑姑賺的工資除了自己存一點，剩下的就是給天天帶吃的。

  姑姑下班的時候天天會等在門口。姑姑下班回來隔著院子門就喊：「天天快來給姑姑抱抱，你看姑姑給你帶什麼好吃的了？」天天吧嗒噠跑過去，看到姑姑抱著個大西瓜，一頭薄汗，臉色紅潤，中氣十足，身體也很健康。天天麻溜地拿個桶，姑姑把西瓜放進去，拿個繩子掉在井裡，晚上吃完飯納涼的時候就有冰西瓜吃了。

  90年代初，冰箱是個非常稀罕的東西，大家都這麼冰鎮。除了西瓜還會冰鎮綠豆湯，米酒什麼的。

  天天爸媽每隔兩三個月也會回來看她，再給家裡帶點錢。

  那時候沒有汽車也沒有摩托車，爸爸回來了就會把天天放到他的自行車橫樑上，騎著車哼著歌帶她出去轉。天天愛看叮噹貓，她的主人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叫美琪，叮噹貓的口號是：「叮噹法術變變變。」天天坐在爸爸自行車前杠上，說：「叮噹法術。」爸爸就會接：「變變變！變什麼？」天天說變速食麵（那時候速食麵不太常見）。天天爸會說：「那這個得瞞著你媽給你變，讓我給你想想辦法。」

  當然，在老家的日子也是有難過的時候。比如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媽媽接送幼兒園，天天是奶奶或者姑姑送。雖然她們送也挺好的，但天天也想要放學的時候能看到媽媽在等她。

  再比如，爸爸媽媽每次回來看她，都會偷偷地走，睡覺之前還抱著媽媽胳膊呢，醒來已經被放到奶奶床上了。

  天天后來學聰明了，假裝睡著，爸媽一出門她就跟在後面追。爸爸媽媽騎著自行車在前面，天天豆苗高的娃娃能跟著追出去2里地不肯停，直到看不到爸爸媽媽了，才停下來哇哇大哭。

  奶奶過來哄：「爸爸媽媽去給你買糖了，過兩天就回來了。你別哭，讓爺爺帶你去他單位玩兒。」

  爺爺這時候還沒退休，他單位大概騎自行車1個小時到。天天是愛去他的單位玩兒的，那裡的爺爺奶奶叔叔阿姨們都喜歡她，每次去都會給她好吃的，給塊糖給塊餅乾什麼的。爺爺也不常帶著天天去單位，畢竟孩子還小，他也要上班。不過這次天天看爸爸媽媽離開，哭得太狠了，爺爺為了哄她就把她帶去了。

  爺爺單位是個二層的小樓，隔著一條河有一排房子，是單位的家屬院兒。爺爺帶天天在宿舍吃過午飯，看天天午覺，等她睡著了再輕手輕腳地去上班。天天醒了找不到人，就赤著腳哭著下床去找爺爺。隔壁宿舍的阿姨看到了趕緊把人攔下，一邊哄著一邊對著院子外面喊：「老趙的孫女醒了，哭著找爺爺呢，幫忙跟河對岸喊一聲。」院子外的誰聽到了，對著河對岸路過的人喊，河對岸的人又對著辦公小樓喊，就這麼一聲聲地幫天天把爺爺喊回來了。

  這些細節天天一直記得，記得年輕的溫柔的爸爸，健康年輕活力四射的姑姑，只要一包速食麵就能開心很久的小小隻的自己，以及院子里一聲聲地幫著喊爺爺叔叔阿姨們。記得那時候的鄰里關係，熱情又熨帖。即便沒過幾年爺爺就退休了，這些阿姨天天再也沒見過，也不記得她們的樣子了。

  但這些溫暖的瞬間一直在。

  他們會在以後漫長的歲月中，穿透時光，任世事變遷，溫暖天天的一生。

  再難的時候，想到自己曾經被這麼多人愛過，天天也會想要咬牙再撐一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