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章 疏離
寧裴山身子並未恢複完全,下午時分與言舟迎說過了些話,晚些時候便又沉沉睡去。
夢中的他依舊睡的很不踏實,無數細小的碎片在腦海中閃現,可並未有太多連貫的畫麵。
待清晨的陽光灑進房間,耀在寧裴山的臉上。斑駁的光晃的他眼瞼上有些光感,他疲累的睜開雙眼。
周身的血液似乎一點點從心髒流向各處,四肢的骨頭裏發麻一般疼痛稍稍緩解了些。
窗旁一道身影落入了他的視線,模糊的畫麵一點點聚焦,而後便的清晰萬分。
隨著白色歐根紗簾輕緩的翻動,齊肩的發絲攏在她的耳後輕輕滑下。薑歡愉白皙的手指在透明窗簾上輕輕的拉過,日光柔和了許多,在她的臉上打了一層柔光,隻一個側顏,卻分外幹淨與明媚。
似乎察覺身後的動靜,她輕輕扭過頭來,一抹驚喜的笑容掛上了她的眉梢,隨即眼圈漸漸紅了起來,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薑歡愉?”
寧裴山啞著嗓子喚了一聲,用手撐了撐床榻,胸口還在疼痛,手中的力道卻能夠勉強支了他的身子。
薑歡愉應了一聲,忙北國頭去將臉頰的淚痕給擦幹淨。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寧裴山的床前。
“你別動!別動啊!寧裴山……傷!”
驚的連連低呼,卻見寧裴山竟然已經能夠坐起身了!
執拗不過對方,薑歡愉忙將床頭調高一些,讓他斜躺在上麵。
看著臉色煞白的寧裴山,薑歡愉艱難的扯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眼淚控製不住,如斷了線的珠子,喜極而涕卻難忍心酸。
“寧裴山,你……怎麽樣了?”
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心悸,寧裴山目不轉睛盯著眼前的人,看著她一顰一笑眉眼間皆是不加掩飾的情緒。
寧裴山承認,自己是在意她的。
為了救她,自己錯失了在玉虛麵前攻擊最好的時機。身受重傷,還將自己暴露在了警方的跟前。
為了她,寧裴山向玉虛軟弱的屈服,求了對方不要傷她。
做下這一切,是寧裴山從來不曾想也不敢去想的事實。
最令他震驚的是,此時的自己,看著她平安的立於自己跟前。
自己鬆了一口氣,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寧裴山不是自欺欺人的人。
所以,薑歡愉不能在他的身邊了……
目光一點點垂下,眸子中的光華掩在了眼瞼之下,失去了靈動的色彩,寧裴山沉默的閉上眼,再次睜開的他,看向對方的目光以不再似最初的柔軟。
“無事。”
話語冷淡了許多,寧裴山克製著自己的情緒,這樣清冷的話語似乎又讓他回到了第一次見到薑歡愉那個夜晚。
薑歡愉的性格自然瞬間便感受到了寧裴山的冷漠,她微微抬起想要觸碰到對方的手指不由的握在了一起。
“對不起,是為了救我你才受的傷,對不起……”
每次都是因為自己。自己欠對方的,已經第三條命了。
仿佛每一次,寧裴山都比前一次傷的重一些。甚至這次差點丟了命。
薑歡愉知道對方的不悅,知道是因為自己纏著他才讓對方不得不救下自己。
她不知道寧裴山為什麽這麽重的傷,竟然兩天便能起身。她隻能用不似常人這樣的話來安慰自己的疑惑。
薑歡愉不信神佛,可在此刻,她誠信感謝上蒼,能讓寧裴山平安無事。
她理解對方心中的生氣。自己的確造成了對方的困擾。
“你應該看的見。涼廣樓的封印碎了,裏麵的陰厲太過強勢。我受傷與你並無太多關係,你不用全攬在身上。”
哪怕疏離,寧裴山也不想薑歡愉太過自責。
冷漠的話語落在薑歡愉心頭,像是被什麽重重撞了一下似的,心口被擠壓出了活命的氧氣一般。
緩緩的垂下手臂,薑歡愉站在寧裴山的身旁,隻能這麽無助的看著對方。
千言萬語抑在喉嚨裏,可薑歡愉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寧裴山,我……”
“薑小姐,大早上的來,到底所謂何事?裴山病中身體不適,不便待客。”
寧裴山打斷了對方的話,視線瞥在薑歡愉的臉上。眸子中漠然而涼薄,連臉上那抹溫和的笑容也一並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眼神一時竟將薑歡愉怔在原地,不知所措一般,眼中的驚慌與膽怯暴露無遺。
寧裴山下了逐客令。
這樣的寧裴山是薑歡愉從未見過的一麵,此時的她猛然想起了兩人的身份。
自己似乎已經習慣了對方的溫柔,她早已忘記眼前的人是寧裴山,自己那個從不敢肖想的人……
他是……寧裴山。
可,兩人不是還是朋友麽?
不是一起吃過飯,一起品過查,一起聊天談心的人麽……
或許,隻有自己將對方當做了朋友。
一切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對不起……打擾了……”
說完這句,薑歡愉身子一點點後退,寧裴山身上的寒氣拒人千裏。
薑歡愉這樣容易患得患失的人太過敏感,本來敞開的心扉,鼓起萬分的勇氣,在此刻全部瓦碎。
拿過一旁的背包,薑歡愉近乎逃似的朝著門口奔去。可眼角的光瞥見床頭上的寧裴山,正偏著頭不去看願看到自己似的。
薑歡愉在門邊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認真的看著他。
“寧裴山,謝謝你三番四次的相救。給你造成了困擾,我萬分抱歉。欠了你三條命,我會想辦法還給你的。”
薑歡愉的臉上再沒有一滴的眼淚,朝著寧裴山開啟的心扉,再次合上了。如今劃上一條明顯的界限也好,自己總會錯覺的以為對方也喜歡自己。
或許是薑歡愉此時臉上的笑容太過勉強,強裝無事的將自己的情緒隱藏的太過習慣,寧裴山心中不由一疼。
心尖上那道氣息在整個身體裏橫衝直撞,血氣不由的翻滾起來,胸腔中才愈合上的傷勢,竟然瞬間疼的他背脊上冷汗之下。
寧裴山看得出對方的眼神裏的傷心,可他不得不這麽做。
自己與薑歡愉是兩個世界的人。自己是一隻活了千年的怪物,他給不了對方未來。如今魏文宇不知動了什麽手腳,連封魔井中的孽主都能放出來。如此不安的世道,將薑歡愉留在身邊,他是真的怕了。
現在的傷勢還未恢複,不日將迎來日全食。甚至自己還要在這之前將玉虛給除了,太多的事,自己無暇顧及到她。
隻能將對方從自己身旁,趕走……
“不用。你我從不相欠。”
目送著薑歡愉悲傷的離開,房門在她身後關上,寧裴山再也無法壓抑了,一口瘀血忍不住噴了出來!
血在雪白的床被上如紅梅一般,濺了一大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