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二章 死仇
看著對方這態度,寧裴山不由怒火中燒。
“看來……你確是忘了!”
寧裴山一步步走到殿前,緊緊盯著王座上的人,眼中的火光似乎能將對方焚燒了一般。
而李璟右手扶著雙龍東煌劍,踏著明黃的龍銜明珠靴,一步一步從台階上走下,亦如當年從龍榻上走下的寧王一般。
“朕一言九鼎,答應的事自是做到了!”
這話李璟說的極為輕巧,並不認為自己有何錯處,可落在寧裴山的耳中,卻是無恥至極!
“你要她死!這就是你‘做到’?!”
當年李璟答應自己“不負江山亦不負東鄴”,現在一口薄棺裝著她冰冷的屍體,此刻還大言不慚的跟自己說做到?
能要點臉麽?!
李璟一步步走到寧裴山的跟前,這幾年立於高位,執掌生殺,整個人的氣勢都被練就了出來。
望著寧王,李璟沒有一點悔悟,甚至眼中還帶著些許厭煩的情緒。
“朕當年說過,朕定善待公主不辜負她。朕自問無愧於她。”
自己是皇帝,皇權在手,自己要掌握的是天下人的命脈。他用不著所有人能夠理解他,甚至不需要跟旁人解釋自己的行事方式!
自己有太多需要肩負的責任,對於東鄴他自問仁至義盡!
“整個東唐後宮唯有她一人,凡是東鄴想要的,朕都盡全力滿足她!可朕除了是他的夫君,朕還是一國的皇帝,身為後妃,為何還妄想幹涉朝政!”
身為自己的皇後卻站在自己的對立麵,這種痛心何人能懂!
李璟越說越激動,甚至臉頰赤紅,眼角也充上了血絲。
“朕不過將她幽禁起來,讓她好好冷靜一下。可這樣的情況之下,她做了什麽?”
“堂堂一國皇後,竟然聯絡外人,想要兵變奪了朕的皇位!她想要殺了朕,她要我死啊!”
李璟的憤怒漸漸取代了內心的害怕,他是真不甘心,自己為了天下心力交瘁,而自己心愛的女人卻背叛於他!
“朕如此待她,她卻如此對朕!謀殺親夫、弑君篡國是何罪!王爺該比我更加清楚!”
“念在舊情,朕賜她全屍。鴆酒、白綾,她一樣不選,卻在朕麵前撞柱自戕,藐視朕的威嚴!朕倒想問問王爺,那您要我如何!?”
李璟提到弑君篡國之罪,寧裴山眼角裏的光微閃。
他知道對方為什麽提到這句。
當年太子就是如此,弑父篡位,而自己也因為為全劉譯一世名聲而替太子背負罪責,不惜自刎“以死謝罪”。
今日“弑君”這兩個字又到了他的跟前,仿佛是東唐皇朝的詛咒,如附骨之疽一般!
可當日是太子劉黍的錯,而今次卻是李璟的錯處!
“李璟,你太過放肆了!你已經入了魔障麽?你明知事實並非如此!”
寧裴山已經不想再談這事,對方已經瘋魔的活在了自己的思維裏。一味的專斷行事,旁人說什麽都是聽不進去的!
李璟似乎也不想再跟寧裴山爭論此事,眸子微垂,嘴角掛上了一抹嗜血一般的笑容。
“朕自有打算,輪不到你寧王多言!說這麽多又如何?寧裴山,你今兒這是來找朕算賬的麽!”
將手中的佩劍抽出,李璟摸了摸身上的鎧甲,又抬手看了看手中握著的劍柄,他的嘴角掛過一抹殘忍的笑容。
李璟知道,寧裴山的確不會死,可砍下他的頭顱,他依舊會流出溫熱的血液,依舊會身首異處沒有呼吸!
武力從來都是最好的鎮壓。
“……冥頑不靈!……”
寧裴山還說了什麽,可李璟聽不入耳了,他揮舞著手中的劍,做著赴死一搏!
寧裴山眼瞼微垂,手中的長劍出鞘,寒芒立現,見血封喉!
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李璟那張還帶著瘋狂一般扭曲的表情的臉便已凝滯,頭顱從金花刻繪的鎧甲下滾落在地上,沒了生氣。
看著對方緩緩滑落在地上的身體,寧裴山心中五味雜糅。
他並未因為殺了對方這位昏君而欣喜多少,沒了皇帝的東唐將何去何從,他不知道。
此時的他心中唯一愧對的便是,東鄴。
出殯的事,是寧裴山幫著安排的。朝臣雖心中有太多的疑慮,可主事的人是東唐的寧王,便有無人異議了。
李璟的諡號為毅德武善先皇帝,而東鄴為孝寧敏皇後,兩人同葬於太虛東陵。
寧裴山冊立了李璟與東鄴唯一的兒子李淳翟為新帝。
李淳翟不過六歲,卻被東鄴教育的很為懂事,並未學了他父皇的狡詐奸猾。
朝廷重臣在七年的時間裏換了不少,寧王用了些時間做了清洗後,為李淳翟換了一批可用之人。
稚子年幼,想要統禦整個東唐實則都是妄想。寧裴山卻為他設立了內閣,以七人表決製,共理朝政之事。
就在大家以為寧王將重新輔助幼帝,再次成就出東唐盛世之時,寧王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可經過了毅德皇帝的事後,朝臣們都知道在暗處裏,有一位寧王時刻盯著自己,也不敢太過倦怠,漸漸東唐又恢複了正軌。
隻是在漫長的歲月裏,寧王再也沒有出現過。哪怕在被趙匡胤吞噬的那時,他也沒有再插手其中。
任由自己一手建立的朝代,被時代的更替吞沒於長河之中。
這便是寧裴山與李璟的仇。
魏文宇欠了晨妙一條命,欠了天下一命,而自己欠了魏文宇一命,也欠了晨妙一命。
到底是誰欠了誰的死仇,或許不該這麽算,可已經說不清了。
冤冤相報何時了,就像寧裴山認為的那樣,有些死仇人隨燈滅,就該被埋在時間的長河裏,任由一切被衝刷掉,不再記起。
可死人“複活”了,孟婆湯不起作用了。
這仇便說不清,甚至還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的動蕩。
這是寧裴山預料不到,也不知怎麽收尾的事。
陸淵陪著他上了樓,本以為會得到他一些旁的吩咐。而寧裴山隻是在自己的房門前駐足了片刻。
對麵那戶房屋的大門口,被警方拉上了警戒線,像是在提醒自己下午發生的那些事情,並不是自己的一場夢。
陸淵看著寧裴山微微皺起的眉心,道了一句。
“爺,我明日便叫人處理了。”
寧裴山點了點頭,沒有心情再考慮這些。
讓守著薑歡愉的喬陌與陸淵一同離開了。
看著露台外的夜色,此時的他隻想一個人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