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四章 道山居
陸淵按寧裴山的要求將他需要的東西都一一送了過來。
整個下午,寧裴山都在道山居中布置法陣。
他有預感,這次離開後或許會有很長不斷時間,回不來這裏了。
為了加固法陣,道山居內的格架又添了兩個,按順序羅列著從涼廣樓那搬回來的封魔壇。
一些法器與大件的靈盤也被寧裴山一並從聖水寺移了過來。
地上林林總總堆放了一些,亂中有序,都是按照法陣的走勢,被他做了鎮壓的陣眼。
道山居已經是寧裴山在涼廣樓事發之後,第二次進行加固了。
做完這一切,寧裴山坐在玉製的三清石像旁的石凳上,漸漸靜了下來。
寧裴山環顧了四周,看著案上的香煙繚繞,嗅著這整室獨特的一股香氣,微微有些出神。
還有是自己什麽遺漏的?
似乎自己已經做到了極致的彌補了。
要說封魔井那塊?
齊家家主齊謙爵傷勢未愈,一直在青城山老宅養傷。陸淵親自去了一趟,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希望將聖水寺歸入齊家的照拂範圍。
齊家自然知道封魔井的恐怖,以一家之力並不能鎮壓。便以二十四門之首召開了議會,以輪值之期共同鎮守封魔井。
之後,寧裴山以“借與”的名頭,將自己製成的三件頂級的法器送到了齊家,讓其代為保管,已備鎮壓之用。
說是“借”,齊謙爵自然是懂對方的意思,欣喜的收下了。
至於葉持坤的傷勢情況。
畢竟上了年紀,雖用上了半隻“紅管藥劑”保住性命。未來兩個多月,葉持坤怕是隻能在床上度過。可聖水寺的死傷太多。
葉持坤於心不安,能坐起身來時候,便撥著佛珠替亡魂誦經超度,讓死者可以往生極樂。
而言舟迎沒什麽好說的,一早就道別過了,寧裴山不想再徒增傷悲了。
寧裴山抬頭看了看,這滿室堆集的物品,自己似乎並沒有什麽想要帶走的。
千年的歲月,自己依舊身無長物,左右不過一直伴隨著自己的這把古劍,以及案桌上的這塊刻著自己名字的碧綠玉佩。
輕輕拿起置於手中,寧裴山低頭看著它,入手冰涼到溫潤的觸感,指尖在上麵摩挲而過,經曆了千年的山河氣韻將玉佩養的極為通透,似乎已染上了靈氣一般。
看著這塊玉,寧裴山的思緒漸漸飛的極遠。
山河歲月太長,而這世間太淺,沒有什麽是自己可以駐足留戀的……
薑歡愉醒來之時,天色已有些暗了,整個房子都沒有開燈,陷入了一片朦朧的昏暗中。
空寂的房間裏醒來,外麵的天已暗了。醒來短暫的忘卻世間空間的感覺,引發了一種被世界遺忘的錯覺,那一刻,心底的孤獨被表現的淋漓盡致。
室內沒有一絲聲響,整個世界仿佛的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下意識的尋找,薑歡愉心底有些慌亂,赤足走出了寧裴山的臥室,轉頭卻見自己所在的二樓旁一處角落亮著微光。
微弱的燈光從門內透出,回憶裏那處之前似乎並沒有房間,此時卻多了一扇門。
一股異香在空氣裏飄散來,連內裏的光線也是如在風中搖曳一般忽明忽暗。
就像黑暗中的一道即將消散的明燈,在黑暗中牽引著薑歡愉的目光。
她不由自主的向著那個方向邁開了步子。
順著牆壁一路走去,手下觸碰著牆壁傳來的冰冷,薑歡愉才想起之前這處是一副石刻的浮雕。
一直以為二樓上隻有寧裴山的臥室以及他的書房,沒想到在這裏居然還藏了一處暗室!
站在門口,薑歡愉朝裏望了望,室內卻不比外麵,整個房間內燈火通明!
一眼望去,房間麵積算不得小,像是上下層打通的樣子。
這裏似乎是寧裴山的倉庫,堆放著許多的架子。上麵擺著不少瓶瓶罐罐的東西,而滿地堆著一些石像器皿,就這樣散落的放著。
室內焚著香,味道濃鬱,卻與寧裴山身上的那股並不相同,更加接近寺院裏的味道。
室內像是冰窖一般,一股涼意的氣息伴隨著這香氣飄了出來。
室內沒有開燈,各處焚著長明燈一樣的燈盞,幾十隻燈火照亮著整個房間,使得室內寒氣帶上了些許暖意。
薑歡愉將視線移了移,她便看在燭火照耀下,那個讓她心髒加速跳動的人。
如落坐於燈火銀花處,寧裴山手握一塊翠綠的近乎發黑的玉佩端詳著,玉佩下打著紅色的流蘇,從他的手心一直順在衣擺上。
手指上戴著一隻玉戒指,而在他的手腕上,還配著一串黑色手串。
燭火落在他的側顏上,如月下湖畔掌燈的仙,歲月靜好不外如此。寧裴山依舊是最初自己在東郊廢墟見到的那套睡袍,穿著極為隨意,亦如初見時分。
薑歡愉不由想起書中的一句話:他身上的溫暖蠱惑了你,讓你誤以為那就是愛情。
薑歡愉有些懷疑自己此刻還在做夢,否則怎能如癡如醉的看呆了去。
可她手下冰冷的觸感不斷的提醒著她,這裏是寧裴山藏起來的暗房,如此自己就該知道深淺,不該靠近。
寧裴山心口那道靈氣不由的竄動了兩分,使得他回過神來,抬手下意識的捂著心口,而一抹人影卻入了她的眼角。
哪怕多年後,薑歡愉依舊記得當時寧裴山臉上的笑。
寧靜而安詳,與春日的清風拂麵不同,繁盛如夏日繁盛的香樟。
不由令人在流年裏忘記花開時的驚豔,感恩的相信,總會有不期而遇的溫暖,和生生不息的希望。
寧裴山朝著她招了招手,而後者猶豫的看了看四周,小心的走了進來。
緩步走下樓梯,赤足踏在台階上,發出一陣極輕的響聲。
地麵是與外麵極為不同的,豆綠色的青石板鋪了滿滿一室,寒氣似乎是從地麵透上來的一般,有些刺骨一般的寒。
緩緩走到寧裴山跟前,他抬起手伸向了對方。
薑歡愉手指落在寧裴山溫暖的手心,一股由心底外透的暖意瞬間驅了身體內的寒意。
薑歡愉有種從夢中走回了現實既視感,整個人都每一寸毛孔都能呼吸到了氧氣,像是打破了結界,連周圍的聲音都清晰了起來。
手指握在寧裴山的手中,他牽著自己,眼中的光有些莫辨的難言,看著這樣的寧裴山,薑歡愉下意識用上了些力道,將對方反握的更緊了!
寧裴山眨了眨眼,薄唇輕啟,如低喃一般喚了一句。
“歡愉……我該拿你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