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夢

  山裡的雀兒終於飛揚起來,在天上劃過自己的痕迹,證明來路與去往。

  落相思的眼裡映上枳蕊的身影。

  她朝這邊走來,周身散發出異香,遮住面容的她,眼尾的黑色鱗片溢出來血,一個人滿眼都是凄苦的感覺。

  周遭的空氣都變得寒冷起來,樹藤妖蔓悄悄地在紫煙之中窒息而枯亡。

  「別傷他!」枳蕊向落相思投去懇求的目光。

  落相思收了匕首,緩緩站起身,一腳踢開了身前弱不禁風的徐安,她看到枳蕊慌忙上前去扶徐安,可是徐安卻轉首就甩了她一巴掌。

  「何苦呢。」落相思繞起自己的鬢髮,瞧著枳蕊。「告訴我你們兩個把謝含他們弄去哪裡了?」

  枳蕊低著頭,她還在方才徐安的一巴掌里沒有緩過來吧,可卻在她要開口時只見徐安瞪了瞪她又爬向落相思,苦苦的道:「姑娘,你救我離開這裡,我就告訴你。求你了!」

  「你這是威脅我吧!還求,呵,而且她對你很好啊。」落相思噗嗤一笑,眼裡帶著鄙視。

  此時,君折玉站著遠遠的,竟也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呢!」落相思猛的一回頭,瞥了君折玉一眼。

  安靜之初,枳蕊起了身,「落姑娘,謝公子他們沒事,也早就從西面下山了,一切都是我的錯。」枳蕊的話有氣無力的,她瞧著蒼白軟弱的徐安不禁落了淚又道:「你走吧,我不鎖著你了,我知道你不愛我了,你不過是想把事鬧大,好讓我死,是嗎,徐安!」

  飛亂的落葉,掉在地上。徐安笑著看枳蕊的眼神真的像塊寒冰,可三年前他分明那樣愛她,還為她彈琵琶。「枳蕊,你本來就該死,我不過是寫了救命而已,至於偷了你的幻境瓶讓葉初歡在夢裡看到的本就是真相,你活該要死的,你為什麼還沒有去死啊!」他慢慢撐起自己羸弱的身體,歇斯底里的朝著枳蕊喊到。

  枳蕊瞧著現在的他,淚水逐漸模糊了眼眶。

  落相思有點微怔,便就往後退了幾步,忽的便貼近了君折玉,側目而視之際,君折玉對她沒心肝的笑了笑,「放心,我不會這樣對你的!」他的話里透著真誠,可這表情就是有股痴傻樣子。

  落相思撇了撇嘴巴,不作回應。

  而此間那兩個人,都沉默了,在風中凌亂,花葉更添凄傷。

  猶記三年前,徐安與枳蕊一見鍾情,那時枳蕊是寒月水軒得力弟子,徐安是長淵城主的私生子。後來枳蕊為和徐安在一起便擅自離開了寒月水軒,三年裡寒月無時無刻都在派人找,因為寒月的弟子都帶著秘密不可擅自離門。

  三年兩人漂泊流浪,徐安一個私生子也沒有人管,而一年前枳蕊體內的寒月蛇毒早已發作致使面目可憎,性情無常,總是鞭打徐安。近幾個月兩人才在蒼靈村附近小棲,卻沒想到葉初歡和她小師弟便又尋了過來,無奈之下只好動了手。

  突然落相思打破了這片刻寧靜,她去扶了扶枳蕊,「你們兩個的事我們可沒興趣,自己處理吧,不過你可是殺了寒月水軒的人總要給葉初歡一個交代。」

  話就落在枳蕊耳旁,落相思便朝君折玉招了招手,兩人便離開了山中。

  枳蕊低眉不敢瞧徐安,只是輕輕的道了句:「我們就此斷了吧,我會回寒月贖罪,你……」

  可徐安沒有理會她,只是拾起地上的琵琶,朝著山下走去,慢慢的消失在了她眼裡的畫框外。

  終究是斷了,縱然當初熾熱,卻偏偏還是涼薄。

  情這個字就是一味穿腸毒藥。

  在回到木屋的路上,突然花香芬芳馥郁,落相思仔細想了想方才那兩個人的情,像是一場笑話,她低著眉,不禁笑出了聲。而身旁的君折玉不明,卻也隨著她笑,是個傻子樣了。

  這時落相思突然問他:「君折玉,你身上的玉從哪裡來的。」

  君折玉像是沒有聽見似的,只是追逐著蝴蝶跑。慢慢的遠離了落相思。

  哼,這是沒聽見?還是擱我這裝呢。

  雲海又一次的翻騰,暮色蒼茫到了極致,天光漸漸的暗了下來。

  落相思推開木門,瞧見謝含在外面張望著,就是那一眼而已,落相思恍惚了,只覺得他是在等,等自己,而他是真的在等。

  「夫子!」落相思抬眼,她便推開了擋在身前的君折玉,只一個勁的向前衝去,不知道身後人無限蔓延的失落。

  「夫子,你沒事吧!」落相思看著謝含,輕輕的問。

  「沒事,我能有什麼事呢!」謝含眼睛彎彎的,他攬了攬落相思往屋裡進,說:「張爺爺送了一些好吃的,快進去吧!」

  落相思點了點頭,就沖了進去。而謝含等了緩緩走來的君折玉,兩人都微微一笑,一同進了門。

  屋內燭火搖曳,卻是謝含這個小木屋裡從未有過的溫暖。

  幾人坐在一起吃著飯,笑容可掬。

  「葉初歡呢?」落相思踢了踢莫辭的腿問到。

  莫辭瞥著端著碗的落相思,提了提筷子道:「走了,帶著那個女山妖走了。」這話里總感覺冒著火氣。想來是美人沒撩到手給氣的吧。

  落相思憋著笑沒理他,又看向對面的謝含笑了笑,「夫子,這張爺爺怎麼會送東西來啊。」

  謝含頓了頓,「這個,不方便說了。」他笑便也不好追問。

  一陣風來,捲走塵埃。

  就在日落之時,張爺爺找到剛下山的謝含和莫辭,手裡是一籃子吃食,張爺爺舔著臉拉過謝含到一邊,悄悄說:「謝含啊,那個琵琶少年的事別管了,知道嗎,我們這個小破村惹不起的。」說著還把籃子遞給了謝含。

  謝含不想追問,便一笑處之:「放心,我知道。」

  「知道便好。」張爺爺嚴肅的抬眼,便就離開了。

  原來,早在涼亭那事後,張爺爺便被長淵城主也就是徐安的父親找過。

  那日夜裡,張爺爺提著燈隻身一人走到村外,馬車裡坐著一個達官貴人便是徐城主派來的人。

  馬車裡的人聲音渾厚,「徐公子的事,你們便當沒有看見就行了,雖然城主大人不管他,但是他的事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去摻和的,拿好這一筆錢,要是徐公子有朝一日死了,你倒是可以告訴城主。」

  張爺爺恭恭敬敬的點頭:「草民知道了。」就接過了下人遞過來的白銀。

  夜色寒涼,人心更涼。

  可自此之後,徐安去了哪裡也成了迷,只知道枳蕊回到寒月水軒后便被處死了。

  願來生不再過這痴夢,不再傷這年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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