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如果紫薇花再盛開,是否能換來當年愛。
紫微主殿之下的石階染了血色,天月樹已死,這天大亮起來,而紫微殿便成了實實在在的廢墟。
滿地殘屍,不敢去想幾日前這裡都發生過什麼。君折玉踏上中殿的堂下階,低著眼映出的是幾具屍體,穿著華貴,應該是紫微殿的仙官們。
空氣渾濁,無風而過。君折玉跨過屍體,回眸瞥了一眼千鶴說:「你速回故南,把綠沫帶過來,要快!」
「遵命,君上!」千鶴掛起笑容,見到君折玉的寒冰臉后便速速離開了。
中殿門前的綵綢殘破,滿地的血跡有紫薇花瓣作陪。
遙遙望進去,只見的王座之上倚了一個男子,他便是紫微殿君,安修,也是安臨的哥哥。
君折玉朝裡面走去,衣擺沾染了血色的灰。
「君上,安修君他……」扶夢急忙說到,可只是得了折玉一個冷厲的眼神,他便退到一旁去了。
風打亂了頭髮,高座上的安修抬起眼來,投過來的眼神模糊,眼睛里混沌噙滿了淚水。
「折玉,你來了啊!是綠沫找到你的吧!」安修的手心滴著黑色的血,揚在地上,像極了玄赤色的花。
君折玉抬起孤寂的目光,點了點頭,「到底怎麼了?你的心魔不是早就死了嗎?」
魔由心生,邪念使然。
只見那安修一番狂笑,手裡緊握的是一方血帕,綉有蓮兒二字。
猶記當年,紫微殿門,繁花似錦,一陣淅淅瀝瀝的小雨落下。安修又見仙子蓮兒,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把花比在她的發間,問:「好不好看!」
而蓮兒羞著臉,點了點頭。
自此兩人便朝夕相處,可如今的蓮兒可是帝尊的天妃,他被迫把蓮兒送到帝尊身邊,換來天月神樹,以護殿安。
殿瓦破碎,有光芒映下來。安修扯了一個笑,不去看君折玉,只是緩緩的言:「怎麼了,你知道嗎,蓮兒騙我喝下魔蠱,等我清醒過來,紫微已經是一片廢墟了,是我的錯,而她卻可以回去安心的當天妃了。」
他笑,眼裡都是淚水。
那日,紫微殿利用天月樹煉製血蛾的消息傳到東陽神殿,又被扒出勾結第二大的蘭花仙府後,蓮兒便從東陽神殿出來,帝尊告訴她只要她毀了紫微殿,後宮西殿便都是她的,她點了頭,眼神決絕。
帝尊不需要會耍小聰明的野心家,他可以毀了紫微殿,抄了蘭花府,因為本來也沒什麼影響。
弱肉強食,人心難測。
就如同無盡的海,你永遠不會知道每一朵浪花在觸碰礁石的時候會帶來什麼麻煩。
安修低眼看著手中血帕,他用力撕扯著,一條條碎布掉下去,都是心中的苦。
君折玉搖著頭,只是蹙起了眉,「想來你是觸犯了帝尊的底線,他便不需要紫微殿了。」他的話就輕輕的停留在安修的耳畔,玄衣揚擋落寒風。
「折玉,我煉製血蛾,勾結蘭花府,你早就知道,你就在裝,」安修指著君折玉,踏著步子,來回輾轉,「你就使勁裝吧!你放心,紫微沒了,故南,瓊華和無楠淵又能好到哪裡去。」
瞧著安修一臉憤然的樣子,君折玉不禁一笑,「人走到窮途末路之時,總是你這樣。」
他還在笑,轉身離開的時候,那個安修從高座之上滾落下來,手心的傷口裡爬出來血色的蛾子,一隻又一隻的啃食著他的肉。
走出中殿時,千鶴便帶來了綠沫,那綠沫睜大眼睛,晶瑩的淚珠掉在手間,依舊說不出來話。
「仙子,你家君上在殿里,去見最後一面吧!」扶夢對綠沫說道,此話剛落,綠沫便踉蹌著奔了進去,極力的嘶吼像是要穿破長空,紫薇花不會再開。
殿外的君折玉微微眯了雙眼,沉下的是寒潭一方。
此刻這天空當真是大亮了,光芒四射,天邊也有美麗的雲彩。
「君上,回故南嗎?」扶夢與千鶴異口同聲的問道。
誰知,君折玉側著臉,冷冷的說:「去接個人,然後直接去幽蘭。」
天光乍現,漫天飛揚的枯花埋葬了這一座仙山。
不知過了好久,只是這天邊雲彩微微泛起了紫紅色。
長河邊,落相思方才睜開眼睛,便看見落葉垂落,謝含著一襲勝雪的白衣站在那裡,雲霧繚繞之中她恍了神,自己手上還有殘留的汁液。
她小心翼翼的起身,不舍的眼神望在謝含的背影上,低下眉的瞬間,悄悄的離開,孰不知謝含回首時,勾起了一個好看極了的笑。
她沒有回頭,卻招了招手喊道:「夫子,謝謝你,等我有朝一日完成了所願,我就來找你。」她笑著,卻是忍不住回了頭,看見溫柔的謝含,眼睛里都閃了光。
「那我便信了!」謝含輕輕一句,落相思聽不到。
長河盪起漣漪,不見魚躍。
落相思的衣衫破損,她順著長河執了樹枝走,有些疲倦,「天啊,這也太遠了吧!」
「遠嗎?」這個聲音是君折玉!
落相思猛的回首,君折玉那張俊氣十足的臉便抵在她的面前,他不笑,就很兇的感覺。
「君折玉!哦,君上好。」落相思退後,用手中的樹枝抵著他。
河風縷縷吹亂相思的發,她尷尬的笑了笑,眼裡卻甚是清冷。
「探友探到紫微來了,落相思,你的小心思怎麼那麼多呢!」君折玉緊盯著她握著樹枝的手,很是抗拒自己接近她的感覺。
落相思寒著臉,不想解釋什麼,她只是匆匆跪了下來,「請君上責罰!」
寒冰莫過於此,君折玉怔了怔,朝千鶴揚了揚手說:「帶著她。」
這等君折玉和扶夢走了遠了點,千鶴便上前扶起落相思,還幫她拍了拍灰,「相思姑娘,走吧!你可別亂跑,不然我就倒大霉了。」
落相思擠出一個笑,牽著千鶴的手就往前走,「保證聽話。」
落日餘暉映照長河,瀲去碧清不顯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