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折
傳說神玉闌言,天生無情,但是將死之人或妖日日靠近便會思之如狂,生出情念。而這一點在古籍中很少提到。
晨光探過青山,寂靜的岑歡城被最早的叫賣聲打破。
落相思微睜開眼,輕撫額頭,去開了房門,便見謝含守在一旁,眼神澹澹。
「夫子,你怎麼起這麼早。」落相思倚身門扉,笑里透出疲憊感。
「安頓好久樂,我們就離開岑歡,然後帶你去雲山,好嗎?」謝含不緊不慢地道完話,眼裡絲許焦慮。
「好啊,當然好。」落相思什麼都顧不得了,連連點頭答應著謝含。
也把尋找神玉闌言的事拋之腦後。
陽光溫和,久樂盤坐在桌子上微蹙了眉,緊盯著探進窗檯的一枝槐花,鼻尖槐香縈繞。
落相思緩緩走過來,側目一顧。清晰的看見她那纖長似蝶翼般的雙睫,而眼角掛著淚水。
久樂輕輕一碰眼前花,惹了花瓣抖落。
「你們要走,可以帶著我嗎?我真的不能和厄悅回去。還有千鶴,他也不能落在厄悅手裡。」她急匆匆的說完話,潸然淚下。
落相思一驚,突然疑雲密布,「對了,你和千鶴當時為何失蹤,又出現在了岑歡城。是不是你們發現了什麼?」
而久樂漫不經心的笑了一笑,嗓音淡淡,「是瓊華有罪,屠殺馭靈師,在幽蘭獵妖丹與陳府和紫微殿勾結,都是瓊華!全部都是!」淚水模糊了視線,久樂看不清面前的人,物。
落相思恍然失了神,原來野心家對於權力的渴望是如此瘋魔。原來最初的紫微殿,或是後來的陳府,都是瓊華的墊腳石。
黃昏未盡下,花香撲鼻,似一場夢。
數日前,千鶴去幽蘭邊界接久樂。
寒風凜冽,精怪肆虐。千鶴才行至邊界,卻看見久樂被幾位馭靈師團團圍住。
血腥味揚了漫天,久樂眼裡藏著淚水,一人抵著眾人的謾罵。
瓊華誅人,誅心之舉,今日久樂仙子可別想離開了。
望著眼前的馭靈師,傷痕纍纍,一半的靈力盡失,久樂笑了笑。
不知我怎麼得罪各位了,不過各位還是顧好自己吧。
久樂話落,欲走。可他們不依不饒。
說什麼瓊華才是最大的野心家,紫微殿和護境山莊陳府都是瓊華的走狗而已。
數年之餘,幽蘭眾妖每日都在逃命。不然就會被瓊華和陳府派來的仙君獵去妖丹,死在孤寂的寒夜裡,無人知曉。
而守護在幽蘭的馭靈師也只有被殺和被囚禁的命,瓊華可謂是一手遮天。
久樂聽罷,甚為驚訝,顫抖的身子搖搖欲墜。此刻一旁的千鶴才出現扶穩了久樂。
眼見幾位馭靈師惱羞成怒要對兩人下手,卻被藏匿許久的厄悅一擊殺害。
厄悅帶著一眾仙侍,望向了久樂。
狂風大作,久樂瞧著厄悅那殺紅了的眼便明白了,那些馭靈師所言非虛。
驟然之間,久樂施法設陣,帶著千鶴逃出了厄悅的手掌心。
兩人幾經波折,身受重傷,仙力盡失,流落到了岑歡城后便分開了。
聽完久樂的敘述后,落相思才消盡了自己的疑惑,難怪幽蘭之中會變成那樣。
走過廊間,風吹的衣袂揚起,剛剛小雨撫過的櫻花,在枝頭垂首嘆息。
謝含瞧著兩人在說話便沒去打擾,自己收拾著衣物。
「夫子,我們把久樂也帶去雲山吧,然後等她好一點了再送回瓊華。」落相思突然喊住了謝含,嫣然一笑,滿面春風。
謝含垂眸,眉間是盈盈的笑意,「好吧,聽你的。」
落相思走到謝含身旁,突然一驚。才想起來自己原是和顧許卿一起來的,這就把他忘了!「對了,我忘了,沒有和我朋友說呢!夫子我先出去一趟。」
「記得小心點。」謝含望著那漸漸模糊的背影,笑了笑。
一襲藍衣,奔赴在街道路上。
白雲殘缺,天邊青山上漸漸泛起煙雲。
白槐樹下,橋邊石階爬滿了青苔,垂下腰枝的槐枝將眼前的路掩在了世俗紅塵之外。
落相思擦拭著額間的汗水,恍然抬眸間,一抹玄色惹了眼。
「相思!」君折玉從橋上走下來,輕輕一喚。
落相思慌忙轉身要離開,卻被他施法攔下,再又回首。
「有什麼事嗎?」落相思清清冷冷的聲音傳入他的耳畔。
「跟我回故南山。」君折玉也是眉眼清寒,吐出幾個字。
「不可能。」
落相思勾起一抹訕笑,義無反顧的離開。
可君折玉總能找到自己的,無論她去哪裡。
望著那樣決絕的她,君折玉又抬了腳,慢慢跟上,也是義無反顧。
岸邊柳扶風過,擦了落相思青絲縷縷,她瞧著河上漣漪,淺淺笑意勾在嘴角,終於找到了顧許卿。
「小許,我在這裡。」
顧許卿回頭,滿心歡喜。
「你跑哪去了,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他有些埋怨道,可瞧著大汗淋漓的相思又壓低了聲音。
「說來話長,你不用管我了,我要和別人走了。」落相思說著話,心裡想的都是謝含。
燦爛的笑容,此心蕩漾。
顧許卿悵然若失,微微側目瞧見了遠處的君折玉。
「你不是又要和那個故南君上走吧!」
倏忽間,落相思回頭。兩眼相望,彼此尷尬。
「不是他,永遠都不會是他。」落相思攬了攬顧許卿,要扯著他往前走,「你跟我來。」
顧許卿撫了撫額頭,疑惑湧上心頭。「啊?好。」
湖水柳絮邊。兩人背影隱約可見,若是春風十里揚州路,就似千年一夢。
「君上,要不直接……」扶夢走至君折玉身旁,儼然愁眉不展。
「不,如今我就看著她也好。」
白絮揚起,清風拂面。君折玉失落的低頭,突然覺得他有點可憐。
日光灑下,世人都入一場痴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