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如
「總有些驚奇的際遇,比方說當我遇見你,你那雙溫柔剔透的眼睛,出現在我夢裡……」聽到這首歌,腦子裡總會想起那件事,那個人,那張字條。
那是我大四時發生的事了,小起是我的室友兼閨蜜,大四的她除了學習主修的專業外,愛好舞蹈她還順便考了舞蹈教師資格證,上課之餘順理成章在各種培訓機構兼任舞蹈老師,相比於我就平凡許多。「卓,你幫我個忙,行不行?」小起一臉笑意地望著我,「幫我…代幾節舞蹈課怎麼樣?」「舞蹈?!」天知道我的舞蹈基礎有多差,本專業雖然兼修舞蹈,但舞蹈就是派來殘害我身心的魔鬼。「哎呀呀!你別慌,不是讓你跳,是去讓你教。在城郊區,地方有些遠,但學生都非常尊重老師。這不是最近節日集中嘛,市區的活動多,都來找我排舞,還得接商演……實在是抽不開身呀。」小起可憐巴巴地向我獻媚,招架不住她美色的我只能服從。
半夜,燈光昏黃,我教舞蹈,在這城郊深山中的一間水泥平房中。聽說這裡偏僻很缺老師,但給我的待遇足夠豐厚,再加上這群眼睛忽閃忽閃的學生們,覺得舞蹈也開始有趣起來。
每教完她們下課時,學生們總飛快離開,可能趕著回家吃飯吧。只剩我一人摸黑返校。
那天,卻有些不同。他,黑亮的眼睛,下課後與我同行相伴。我似乎之前未見過此學生。之後,我才發現他原來總站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裡認真的跟著我學動作。男孩學跳民族舞,有意思。有次,下課後,興起,與他共舞。漆黑的教室,破音響又壞了,只能心裡數著節奏共舞,當四目相對時,一束光照了進來。他鬆手,我摔傷在木製地板上,「哎呦!嘶~」原來是這裡的總教練看我這幾節課都走的比較晚,不太放心過來看看。他呢,早已不見蹤影。「我送您去車站吧!」從總教練的口中得知他也不認識這位學生,而我不幸負傷在宿舍卧床一天。第二天,忍著痛去上課了,他不在,問班上是否認識他時,全班一臉茫然的看著我,稱從未見過。我不相信,翻開花名冊,全班36人,實到36人!那他是誰?
課間十分鐘,一學生扭扭捏捏走過來,怯生生地告訴我,我口中形容的那位學生是患上某種瘟疫早已病死多年的男孩,那時他們全家感染,村民怕事情鬧大,自作主張的把他們家院子放火燒了,他家就在這個校區附近,房子背靠著一座小山,也就沒人提起過。
「今天下課後,就和學生們說再見了,回家注意安全哦!」看著學生一個個走去,我開始沒理由地坐在教室里哭了起來,說:「我不怪你,你出來吧,我知道你在。」沒人回應,也許是我自言自語吧。天有些涼了,冷風吹進教室的每一個角落,我哭的咳了起來。一件衣服的溫度搭在我的背上,「不會嫌棄吧。」他頭低低的,似乎不情願我看懂他什麼。「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接著說。他指那天跳舞的落荒而逃。
「我想和你再跳一次舞,就是前陣子摔傷了,可能要拖你後腿了。」我把手遞過去,他拉我起來,沒跳幾步,我用力抱住了他,大喊「進來吧!」他再次推倒我在地,往後門廁所的方向逃離,那是開放的走廊,通往後山,但此時已晚,總教練抓住了他。走時,他的眼睛一直蹬著我。是的,我想幫他,想讓他走出來,迎接新的生活。在那位學生和我說完他的故事後,我不相信他是…他的手是有溫度的,他的眼神那麼明亮,那麼真實。
大學的課程也結束了,我在家等待著過年,想起離開時總教練和我說雖然他是本地人,但那會在外地上學,只能從父親口中問出來他的情況,得知他倖存於當年,但那些村民讓他寒了心,他只敢躲在角落,躲在深夜,看著房子被村民放火燒盡。
那天跳舞,他偷偷在我口袋裡留下一張字條,字跡歪歪扭扭卻一筆一劃,寫的是: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何如,是他的名字。我也沒有再去過那個地方,我也常常在想如果最後一節課,我只是和他坐下來聊聊天,又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