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虛竹手扎（下）
輕輕展開手札，黃藥師小心靠近燭光輕聲念道：余自幼出家為僧，長於少林侍佛學經。凡二十餘載，不見十萬紅塵，禪心堅定；至今思之，彼時萬事不蔭於懷，乃未有之平安喜樂。王霸雄圖血海深恨，終歸塵土，世人苦苦煎熬何其愚也！
黃藥師皺眉頓一頓接著道：后奉命出寺，送信擂鼓山。不想因緣際會得人相助，無意破解珍瓏棋局，得見吾師無崖。
黃藥師心道：珍瓏棋局？大抵是什麼構思極其巧妙的殘局。多是有人為了刻意炫奇痕迹，大抵利用盤征、死活、手筋、殺氣等方面波及全局，引人入勝。雲兒之前提過一次，似乎難倒了不少江湖才俊。恩公言語對此也推崇備至，那麼這棋局必然是極難的，不知黃老邪解不解得出。想到這裡有些意動，暗暗打算得閑要找找這棋譜。
卓雲見他沉默不語湊過頭來接著念道：無崖吾師，學究天人功參造化。武藝文采，諸般雜學凡所數十無不可開宗立派。
黃藥師麵皮一抽：恩公好大口氣。黃老邪也稱得上博學二字，不拘於武功其他雜學也頗有幾分心得，也不敢自大說隨便一門本事就能開宗立派。
卓雲見黃藥師臉上肌肉抽動，哈哈笑道：桃花島主嫉妒啦！哈哈！
黃藥師紅暈上臉怒道：你這猴兒懂什麼！這世間學問千萬，那個不是要人窮盡心力皓首窮經地研習才能學得真意？黃老邪自負聰明無雙精通雜學也不過就十幾門而已，說到開宗立派與天下英雄爭鋒也就三五門，你以為是吃飯喝水那麼容易么？恩公多半是尊崇恩師才誇大，這可不足信。
卓雲自然明白人力有時而窮，一個人再厲害也不可能事事精通。這無崖子厲害非常，實在是不世出的人物，如果說到傳說中的逍遙派創始人逍遙子就更加是神仙中人。
人和人是有差別的，這個生氣也沒有用。這世上原本就有許多厲害人物，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刷新你的三觀。
只是卓雲難得瞧見黃藥師吃癟，如何肯放果這個機會擠兌他：哈哈，你做不到，旁人便做不到么？桃花島主自己做不了就說別人做不成，好不知羞！哈哈哈！你聰明無雙，人家就是蠢驢木馬么？哈哈哈哈！
黃藥師惱羞成怒索性放下手卷與卓雲辯論起來，從春秋戰國說到兩漢三國，從先秦上古說到五代殘唐，滔滔不絕舉例講古說明絕不可能有這種人物，能做到精通世間所有學問且任意一門都能開宗立派。
只是卓雲是從後世而來，辯論不成挑刺可是擅長的很，杠精上身胡攪蠻纏一番，黃藥師雖然博學之極，一時間竟然也沒能說服他。
黃藥師本來性子高傲，放在平時絕不可能也不屑於和一個稚齡幼童辯解分說，只是卓雲聰明機變很得他喜歡，一路上行走又對他脾氣與他投緣非常，是以和卓雲吵嚷卻從沒有覺得什麼不對。
兩人吵了半晌，黃藥師固然沒法說服卓雲，卓雲也沒能給黃藥師洗腦。眼見黃藥師越來越怒就要動手，卓雲連忙求饒轉移話題：後面虛竹先生說什麼了？
黃藥師哼哼兩聲又瞪一眼卓雲方才拾起手札：前吾師收徒有二春秋星河。春秋罔顧人倫、悖逆判師，命余除之。然師兄春秋精通毒術，亦有化功之法；武林中人莫不聞風喪膽。
黃藥師住了口問道：這化功之法是不是前輩提過的那個北冥神功？
卓雲道：這個春秋俗家姓丁，這門功夫是他根據北冥神功自創的。比較起來，這門功夫雖然威力遠遠不如北冥神功，但是陰毒上猶有過之。
黃藥師點頭接著讀道：吾師命余尋訪師娘李秋水習武除逆，后無意遇兩位師伯，同一笑萬事俱空。無奈執掌靈鷲宮，諸部、天、洞、島群豪凡所數千人悉聽號令，余雖惶恐然不得不為也。
黃藥師笑道：虛竹前輩看來不是追名逐利的性子，這許多人奉他為主，他倒是老大不樂意。
卓雲嘿嘿笑著附和：虛竹前輩是被架在高處了，他人又忠厚隨和不懂的如何拒絕旁人。如果不是如此，他最大的心愿倒是早晚三朝拜，佛前一炷香地做個普通僧人。旁人趨之若鶩的東西他倒不是特別熱衷。
黃藥師接著念：諸事既定，余回返少林稟報，得見義兄蕭氏。其人義薄雲天豪邁洒脫、武功蓋世天下無雙，群雄見之束手拜服神鬼遇之辟易千里！天下鬚眉男兒千萬，此公當為魁首，吾等皆遠不如也！
黃藥師挑眉道：恩公對他這個義兄推崇的很啊，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物。
卓雲嘆道：這人是世間一等一的豪傑，虛竹先生這麼推崇決不算過分。
頓一頓又道：可能還要更厲害些。只是英雄不得天眷，身世經歷慘痛得很。黃藥師聞言就一愣，不禁又是好奇又是神往。
黃藥師沒再多問，又讀下去後面就是少室山大戰，西夏求親諸事。
黃藥師嘆息聲道：恩公際遇不凡，當真稱得上是天意如刀何堪由人！他那個義兄也厲害的很啊，一人獨斗三大高手竟然不落下風！也不知道是怎生人物！？
卓雲訥訥不言心道：有情皆孽無人不冤，一部天龍八部雲波詭譎，固然精彩紛呈也讓人唏噓嘆惋。
黃藥師接過手卷，後面不過是些不相干的事情。
讀了一會忽的眼前一亮：后聞金兵南下中原，擄徽欽二帝。余念百姓疾苦願略盡綿薄之力，率三十六島七十二洞諸豪同往營救。一路艱難困苦言語千萬難明也，幸諸人用命於北地得蛛絲馬跡。路遇浙東黃氏一族被困，此等勤王義士焉能不救？後有感天年將近，然逍遙諸多傳承不願與我等灰飛煙滅，故傳予黃氏族人。
黃藥師眼現感激嘆道：恩公大義！此等大恩付之於筆不過寥寥數語，當真是……
卓雲接著念道：後於白山黑水間得救官家，雖功成，然諸島、洞弟子死傷大半！轉回天山不過寥寥三十餘，此皆吾之過也！
黃藥師沉默會道：雖然恩公武功高絕，這等事原本非人力能為。
接著念道：然不想此去一番，竟然惹下滔天大禍。官家一意玄修，服氣煉丹。親近妄人，希圖長生不老，不知為何得知逍遙傳承有返老還童之法，竟然下毒於宮中。同行宦官武功詭異高強，靈鷲宮弟子與群豪不查，無一漏網。逼問師伯功法傳承，一眾弟子被殺，十不存一……
卓雲心中狂跳，驚駭欲絕看著黃藥師，見他目眥盡裂卻極力壓制怒氣切齒道：僥天之幸，余破境功成，斬宦官送還官家於五國城。回返天山，然獨子舊患複發，留一遺腹子取名沐峰撒手塵寰！
讀到了這裡後面的部分多已經被焚毀看不出原貌，黃藥師怒氣升騰，三屍神暴跳，五陵豪氣騰空！頂梁門似有火要噴出來。
嘿嘿！好個大宋的官家！好好好！黃老邪這就去皇宮殺幾個龍子龍孫給恩公陪葬！
卓雲見他二目赤紅，顯然是憤怒已極動了殺心，卻是不敢再勸。就是要勸說也不能在這個時候，雖然自己這些日子與他相處甚歡，黃藥師對待自己也是極好。
但是在許多江湖人眼中，黃藥師的凶名更甚於俠名。自己可沒有什麼把握，能攔下這個凶威赫赫的魔頭，脾氣上來，黃藥師可不是能聽人勸的！
想想前世洪七公能在大內皇宮裡縱橫來去，也沒有出什麼問題，想來也不是什麼厲害的所在。
沒有什麼皇宮供奉保護天家，至於黃藥師會不會殺皇帝繼而引得天下大亂。
卓雲只能寄希望於長途跋涉下，黃老邪能自己想通不去尋皇帝麻煩，雖然卓雲自己也沒有什麼信心。
驀地卓雲皺眉想起來：這手札是給誰的？虛竹前輩言說有一個孫輩，叫做沐峰！難道是給他的？看來是仰慕義兄的意思，只是這個孫輩還在世么？如果在世，也要七八十歲了罷！
實在不成，拿這事情給黃老邪讓他去尋訪虛竹後人，不要去皇宮找麻煩？
PS：挖坑太多，後悔啊！要死！可是扔了實在捨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