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藥師歸來
莫愁當夜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卻總是難以入眠，夢中那張憊懶可惡的小臉揮之不去，老是壞笑著浮現在自己眼前。莫愁不明所以，煩惱得坐起身來，幾乎忍不住要大喊大叫。
她憤憤生了半天氣，卻也無法可想。從枕頭下摸出那塊玉佩，抓在手裡仔細端詳一會兒。想起先前的事情，多半是自己跟他廝打在一起的時候，在他身上扯下來的。只不過，當時這個小賊心虛沒有發現。
莫愁把玩玉佩良久，方才合身卧下，閉上雙眼咕噥道：小淫賊，你不要到我的夢裡來.……
你再跟我混鬧，我可要惱了……
最不濟我下次打你，打輕一些就是了……
你老是那麼壞笑，惹人厭的很！知道么……
莫愁手裡握了玉佩放在心口，嘴裡不住嘟囔，臉上一會兒歡喜一會惱怒，不過一會兒沉沉睡下……
第二日莫愁醒來，洗漱完驀地想起一事：小淫賊是什麼身份姓名，自己還不知道！以後算賬豈不是大大不方便？
孫婆婆說救自己的時候，身前再無旁人，想來那小賊是已經走了的。
至於蛇毒么，他既然能走得開，想是師長給的神奇藥物，應該不算要緊。只是自己現在身子還虛弱，要上山打探諸多不便，那群牛鼻子又凶的很，師傅和孫婆婆都說他們不是好人。
自己現在被禁足，那就更加為難，這可怎麼是好？
想想又放下心，這小淫賊多半是重陽宮的弟子。等自己養好身體再練好了武功，把他從那道觀搶出來就是！左右偌大一個重陽宮，不會長腿跑掉就是。
想到這裡莫愁笑出聲來，暗暗打算一番，搶回古墓后，要怎麼折磨那個可惡的小賊，接著下了床勉力喊道：婆婆！我要吃飯！吃好多飯！
孫婆婆聽見她喊自己，進來看她笑容滿臉，也是開心：就是就是！雖然差點丟了小命，飯還是要吃的！姑娘你要吃些什麼？
莫愁上前拉了孫婆婆袖子，輕輕搖著撒嬌：人家要吃玉蜂糕和炸蜂蛹，要吃好多好多。
孫婆婆笑得見眉不見眼，伸手輕輕颳了刮她嬌俏的小鼻子：好好好！咱們大小姐要吃好多玉蜂糕和炸蜂蛹，老婆子這就去準備，可不敢讓大小姐餓壞了！
莫愁害羞一頭扎進孫婆婆懷裡，嬌氣地笑著不依，瞧得孫婆婆更是歡喜。
不多時，孫婆婆準備了一大桌飯菜，莫愁小嘴張合，風捲殘雲飯菜流水價入口，瞧得孫婆婆又是好笑又是不滿，拿起手帕給她擦嘴：慢些！慢些！女孩子家家，哪有這麼吃飯的？
莫愁嬌憨朝她笑笑，勉力吞下最後一口飯，又咚咚咚喝下一碗湯，打個飽嗝不好意思站起身：謝謝婆婆！我去練功了！說著也不等孫婆婆說話，自顧自跑出了墓室。
孫婆婆失笑搖頭，收拾狼藉的飯桌：這性子，也不知跟誰學的……
莫愁跑到白衣女子墓室，見自己師傅正躺在一根繩索上用功，恭敬道：師傅！我要練武，請師傅指點！
白衣女子微睜二目，心中有些納悶：這孩子練武從來都是叫苦連天絕不熱心，今天這是怎麼了？看看莫愁臉色，雖然仍有些委頓蒼白，但是精神卻健旺，滿臉的積極向上，一副豪情萬丈要勇猛精進的模樣。
白衣女子上下打量莫愁兩眼：怎麼今天想起來要學武了？
莫愁早就打好腹稿：學好了武功，以後幫師傅打那些牛鼻子！給師傅出氣！她知道師傅和祖師婆婆，是不喜歡重陽宮人的，這句話可算是萬金油。
白衣女子聽得她話，果然心懷大暢，一躍下了繩索笑道：好孩子！好莫愁！好志氣！咱們的功夫，可比全真教還要厲害些！哼哼！天下第一么，需得讓過咱們去！
當然白衣女子不知道，莫愁沒有說的話。她是要學好了武功，把那個欺負自己的小淫賊，搶回古墓來做個小廝。
莫愁想到妙處幾乎要笑出聲來：自己武功好了，那個小淫賊打不過自己，還不是任自己搓扁揉圓？這豈不是兩廂便宜？
白衣女子領了莫愁出了古墓，到了一處空曠所在，停下對她道：咱們今天學「天羅地網式」，這門功夫全看輕功造詣，你且聽好了口訣和運氣心法.……
卓雲自然不知道，他已經被一個小蘿莉記到了小本本，划進了黑名單。在山上呆了一天，見沒有苦主找上門來，他也就放下了心。
這一日上午卓雲在山上正練功，就見一個三代弟子進來恭敬行禮：卓師叔，尊師回來了！
卓雲大喜，連忙謝過問人在哪裡。至於卓師叔什麼的，自然要感謝這個萬惡的舊社會。雖然初聽的時候感覺彆扭，不過聽習慣了也就不再糾結。
這人雖然三十多歲了，自己才四歲多一點。恩，這事情應該怪黃老邪，跟我可沒有什麼關係.……
卓雲飛奔出門，一時三刻就到了山門。就見王重陽正和黃藥師寒暄，二人好一番見禮之後，卓雲上前恭敬行禮：真人您好！師傅師娘你們回來啦！王重陽微微點頭示意，讓開半步讓卓雲近前。
黃藥師見卓雲神色歡喜，精神煥發，顯然在山上沒有受什麼委屈，微微恩一聲。細看就見卓雲小臉上有一道紅痕微不可查，眉頭就是一皺。
王重陽見黃老邪上下打量卓雲，笑道：黃兄，老道可沒有虧待小雲兒！你可瞧仔細些了！至於臉上，是他和鄙師弟去後山玩，被樹枝颳了一下。
黃藥師見卓雲滿臉賠笑求饒，知道王重陽所言不虛，也知道他自重身份不會說謊。對王重陽打個哈哈笑道：這猴兒頑劣的緊，道兄就算是教訓一二，黃老邪也只會拍掌叫好。還要謝過道兄培養之恩。
王重陽暗自腹誹，瞧你剛剛鬆一口氣的樣子，哪裡是能受得了弟子受委屈的？
卓雲早已經跑到馮蘅面前，牽著她袖子問東問西。馮蘅輕輕摸摸他臉上紅痕，見他沒有難當痛苦的意思放下心，摸著卓雲腦袋笑問：這幾日在山上，沒有給道兄添亂吧，胡鬧不曾？師傅下山前，可是交代過你的！
卓雲一縮脖子，重陽宮聚賭算不算胡鬧？瞧人家小女孩屁股算不算闖禍？
正要想個什麼說辭，放過這話頭，就聽王重陽道：弟妹特謙了！小雲兒聰明靈秀，倒是無甚錯處。全真教上下，可都是喜歡他的緊！說著玩味地瞧瞧卓雲，眼神中大有深意。
黃藥師聞言笑笑抱拳：道兄說笑了，這小猴兒頑皮胡鬧的很，還請瞧在兄弟面上，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王重陽拂塵一擺一揮道：這個倒是不必提起，咱們且進去說話。卓雲大喜，總算揭過了話頭兒，牽了馮蘅手進門。
幾人說笑著進了內室，馮蘅在袖子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盒子，遞給卓雲，小聲道：你師傅給你挑的，可花了不少心思，精緻的很。你且收好不要摔了。
卓雲接過謝了，就見黃藥師眼神餘光瞟過來，嘴角微帶了笑意，又迅速收了。卓雲笑笑收起來，心中暖流涌動。
幾人分賓主落座，自有火工道人上前奉茶。王重陽道：黃兄弟，這幾日有勞你費心為老道奔波，愚兄這廂先行謝過你了！
黃老邪笑笑：道兄不必客氣！幸不辱命，採辦的東西都已經齊整。
頓一頓又正色道：昨日這門功夫兄弟已經練成，如果道兄著急，咱們這便去後山。王重陽聞言大喜過望，但還是按捺下來笑道：這個總要用過飯才好，也不必急在這一時片刻。吩咐下去灶下準備，卓雲扁著嘴，心中不住吐槽自己師傅。
馮蘅見他臉上怪相，屈指輕輕敲他一個爆栗。卓雲輕呼一聲，捂著頭不敢再作怪。黃藥師瞪他一眼，待要訓斥卻被王重陽打斷：黃兄，你說的這門功夫練了幾天？
黃藥師一怔，沉吟聲道：說起來么，前後三天的光景罷！
隨侍的弟子難掩驚色，面面相覷都是震動非常：好厲害！
丘處機這幾天思索良久，才得出一個結論：必然是這門功夫很是奇異，黃藥師當初記下來不過沒有練而已！至於下山採買么，應該是這門功夫還要什麼東西做輔！如同鐵砂掌、劈空掌都要一些器械藥物相輔，才不至於把經脈肌肉練壞！只是這番天資卻是羨煞旁人了！
不一會兒，灶下準備了一桌素席，有侍奉的道童上菜已畢，眾人入席吃喝不必細表。飯罷道童撤去殘席，黃藥師告罪一聲與馮蘅回房，打理洗漱換一身衣服，才出來見王重陽。
王重陽叫了丘處機隨行，黃藥師夫妻二人準備停當，與卓雲去後山。卓雲心虛有心不去，又怕被黃藥師瞧出不對，只能硬著頭皮跟上去。
五人不多時，就到了後山石刻這裡。卓雲一路上不住四處張望，生怕哪個地方跳出一個小蘿莉，指著自己鼻子叫淫賊。見一路上沒有人攔路，鬆一口氣總算放下心來。
黃藥師瞧著卓雲微有些奇怪，但是這時候不好問卓雲原委。看他行動如常，也沒有什麼委屈之色，也就暫且放下心思。
黃藥師雙手套在袖裡，走近巨石前，上下打量了一下，又抱拳道：道兄，多餘的話不必多說。兄弟這裡獻醜了！這手功夫，還請您品評一二！
王重陽點頭，伸手做個請的姿勢，黃藥師哈哈一笑，右手手掌微微握起，放在石壁上撫摸沉思起來。他成竹在胸，似乎在想寫些什麼。馮蘅淺笑，抓著卓雲小手看著丈夫，滿目的崇拜驕傲。
王重陽滿臉希冀不言，丘處機握緊拳頭，忐忑不安。
幾人都見這黃藥師舉止有度，知道他多半大有深意，倒也沒有出言催促。
過得一盞茶的功夫，就見黃藥師握拳食中二指並起，竟然刷刷寫起字來。眾人一驚，丘處機險些叫出聲來，見他手指到處，石屑紛紛落下，當真是刻出一個個字來！
王重陽雖然知道黃藥師應下難題，多半是有法子能解決的。但是親眼見到黃藥師不必運氣使力，便能刻石如沙，情境與幾年前林朝英一般不二。這時候也是又驚又喜，驚的是黃老邪厲害，喜的是這事情多半原委已明，只待黃老邪寫完便問即可。
丘處機見黃藥師神仙手段，這時候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倒是馮蘅卓雲早知其中關竅，還是鎮定如常。
「重陽起全真，高視仍闊步。矯矯英雄姿，乘時或割據。妄跡復知非，收心活死墓。人傳入道初，二仙此相遇。於今終南下，殿閣凌煙霧。」
黃藥師寫完這些住了手，負手笑道：道兄，你瞧瞧兄弟這手功夫，可還使得？
王重陽走進前，仔細觀看，但見石上字刻整整齊齊，前四句秀麗頎長娟秀柔美，後面五句揮灑縱橫飄逸不群。字體雖然大異，然而一正一奇，相輔相成，難分軒輊，毫不遜於書法大家名作。
王重陽心中雖然念及故人震動，卻也沒有少了禮數：黃兄這手功夫厲害，老道佩服的緊！
說著王重陽打個稽首正色道：還請黃兄解惑！
黃藥師趕緊告謙：道兄不必如此，這手功夫么，倒是簡單的很。便是你隨意找個徒兒，一時三刻也能學會！哈哈！
王重陽不解其意，但見黃藥師笑著，將一塊葯餅放在自己手上：個中關竅么？全在這裡！
王重陽接過，仔細看看道：刻石之說，都在這物事上？
丘處機已經呆在當場，馮蘅卓雲倒是沒有什麼奇怪，畢竟兩人都算是先知先覺。
黃藥師笑道：道兄你不明其理，倒是不算無能。這個么，有個名頭叫做化石丹！黃老邪下山，就為採買這些合用之葯，煉製上倒是沒什麼為難。好在京兆府上不缺這些，不然倒是麻煩。
王重陽尋了旁邊一塊石頭，用化石丹化了一下嘗試，果然運勁使力，無不圓轉如意。
心中又想起那個狡黠深情的身影，嘆口氣道：老道當真丟人了！
暗暗道：朝英啊朝英！你莫急，待我下去給你道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