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受傷

  唐遠深深知道,這個渺小到放在一般人眼裏會直接忽略不計的小東西,將有可能是所有禮物中最受奶奶喜歡的。


  抹額的花色很簡單,一條是鬆枝,另一條則隻繡了四五朵小而鮮豔的梅花,火紅的瓣,嫩黃的蕊,其中一朵花上麵帶掛著半片雪花,顯得特別鮮活。


  梅花孤傲,無論顏色還是風骨,倒和那床賬匹配成套了。


  送禮物送到這種程度,不可謂不用心。


  小東西這馬屁拍得好哇!

  *

  冬季的白天非常的短,四點剛過,天色已經暗上來,四周一片灰藍蒙蒙的,溫度降得更低。


  池冰惦記家慶,背著兩萬塊大團結回家了。


  大團結一張十元,兩萬塊錢就是兩千張,論重量來說,還是比較可觀的。


  除了錢,她又把背去的那些布重新背了回來。


  床賬她一共設計了四幅,分別對應著春夏秋冬四季。


  這次唐遠購買的,是冬,售價兩萬。


  其他三幅還沒開始繡,她背過來隻是想讓唐遠掌掌眼,也好在回江南後給她做做宣傳。


  她想著,若是老夫人喜歡她的作品,以女人的天性來說,必然會和姐妹們顯擺一番。


  一傳十十傳百,床賬總會再遇上知音,也能賣個好價錢不是!


  *

  天氣很冷,嗬氣成霜。


  申家慶在工地上賣力的工作著,一車又一車的瓷磚被他由倉庫運到建築內部,再由工匠們或是鑲在牆上,或是鋪於地麵。


  很快,他呼出的哈氣在帽子上形成一層白霜,連眉毛和頭發都墜了一層霜花,特別像個白胡子老爺爺。


  申家慶透過玻璃窗看到自己的造型,忽然想起那天他和冰兒蹲在講台上聽課的情景。


  那天,他的頭發上接了很多的粉筆灰,冰兒也是叫他白胡子老爺爺。


  他又看了看玻璃窗裏的自己,扯起唇角微笑--還挺形象的嘛。隻是,這世上會有他這麽帥的白胡子老爺爺嗎?


  “家慶,家慶。”


  正幹得起勁的申家慶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直起腰順著聲音找過去,隻見一個女孩甩著滿頭長發從遠處跑過來。


  工地上堆著各種各樣的建築材料和廢料,又沒有專門用來走人的路,女孩磕磕絆絆,走得並不順利。


  王楚!


  申家慶斂眸,她來做什麽?

  見她他索性放下推車,迎著她過去。


  哎喲!


  一聲低呼,王楚蹲在地上不動了,加大了音量喊他,聲音裏帶著哭腔,“家慶,我,我腳疼。”


  申家慶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有些著急的奔過過去,在她身前蹲下。


  王楚仰起頭,狹長的鳳眼漾著一層薄霧,小鼻子微微皺著,想要哭卻強自忍著的樣子,讓她看起來更加的楚楚可憐。


  王楚,這名字取得可真是好。


  “別動,我看看。”


  他伸出大手輕輕搬起王楚的腳,王楚本來是蹲著,腳被抬起來,重心不穩,整個團成一個團的向後倒過去。


  她的身後是一堆碎建築垃圾,尖利的石塊、碎玻璃什麽都有。


  家慶眼尖的看到了,擔心他受傷,搶前一步,伸出另一隻手,在她倒在地上之前,攔住她的後背,微一用力,將人拉了回來。


  家慶的手臂長而有力,雖然滿身塵土,卻帶著男孩子獨有的剛毅味道,王楚從沒和弟弟以外的男性這樣的近距離接觸過,隻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仿佛要蹦出來一樣。


  胸口發燙,王楚的臉漸漸的紅了,她不想讓他發現自己的異樣,有些困窘的別過頭,隻留給申家慶一條細白卻異常粉嫩的頰邊肌膚。


  一絲難言的氣氛開始在二人之間流轉。


  有個老工人跑過來,見王楚被釘子紮了腳,幫助處理了。


  老工人說釘子紮了腳,尤其是生了鐵鏽的釘子,非常危險,教了他一個進一步處理的土方法。


  王楚受傷,家慶也無法安心幹活,索性請了假,扶著她回家。


  整個過程,一個隻顧著腳底板疼、臉上燒,另一個一心的回顧老工人教他的土法子,想著孤男寡女的,他那麽做會不會不太好。二人各懷心思,居然都忘了他們在工地上碰麵的初衷。


  她沒開口說為什麽來找他,他也忘了問。


  進了家門,家慶輕車熟路的找來洗腳盆,從暖壺裏倒出熱水,讓她洗了腳後,他握著拖鞋犯了難。


  他和池冰在一起生活的時間不短了,池冰每天都要熱水泡腳,說是什麽舒筋活血,要他也一起泡,他無數次的見過池冰的腳。


  池冰很白,她的小腳放在熱水裏,是那種牛奶樣的潤澤。


  王楚也很白,隻是她的白沒有池冰那樣健康,而是常年不見陽光或營養不良的那種慘白。


  想比之下,王楚就顯得有些可憐。


  那位老工人說,被釘子紮了腳得用鞋底子拍,一直拍到傷口出血為止,否則會有什麽細菌生長,讓受傷的人生病。嚴重的,可能會要人命。


  申家慶還不太習慣單獨和池冰以外的女孩子相處,是以,他握著拖鞋,看著那隻嫩生生、白晳晳的小腳丫,不知從何下手。


  時間拖得越久,兩個人越是尷尬。一個坐在沙發上,一個蹲在地上手裏握著拖鞋,都把臉漲得紅紅的,不敢看對方的眼睛。


  “打吧,我,不怕,疼。”最後還是王楚先開口了。


  傷得是她,她要是不先開口,等著申家慶做決定,恐怕等她傷口都愈合了,他還沒決定從哪個方向開始打。


  申家慶則有些小小的愧疚。


  雖然不知道王楚找他有什麽事,但總歸是為了找他才去的工地,才受的傷,他實在應該為此負責。


  獲得王楚的同意,申家慶閉上眼睛,一隻手固定好王楚的腳,另一隻手握著拖鞋,開始拍打。


  很快,空間裏混合著鞋底敲擊腳底板的啪啪聲,和王楚咬緊牙關的悶哼聲。


  一個握緊拖鞋,一個用力掐著自己的小腿,誰也不敢說話。


  當那個細小的傷口裏終於滲出血絲,申家慶鬆了一口氣。


  待到傷口處理得和老工人說得差不多的程度,申家慶才停下來,跌坐在地上靠著沙發喘粗氣。


  他覺得,這幾下腳底析拍的,比推十車磁磚都要累。


  腳傷是處理完了,他們反觀自己,兩個人的臉早就紅得仿佛被打爛的西紅柿,沒法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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