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關心則亂
聽了她的話，老太太轉頭沉著臉問趙媽媽，「這戲班子是哪個介紹進來的？」
「老太太，是二少爺介紹的，他常出去聽戲，這些人常年見著，想來不會有差錯的。」
趙媽媽俯下身子，湊到暮老太太耳邊低聲道。
舊式的教條，在老太太眼裡地位頗高，她從心底里難接受二姨太口裡說的那些烏糟糟的事，倚在靠墊上，垂著眼帘不做聲。
這二孫子腦子活，是個耗子掉進米缸的人，會享受，可惜腦子不用在正事上，吃喝玩樂樣樣行，二十大幾的人了，也不急著娶妻生子，見天兒就這麼混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收性子。
這暮老太太什麼場面沒見過，可一想到這個孫子就頭疼，關心則亂，一樁樁的煩心事，不敢想。
「二少爺還小，再等兩年，您瞧著吧，指定是干大事的人。」
趙媽媽怕老太太口渴，趕緊給老太太端來一杯茶。
老太太嗯了聲，扭頭對暮雲澤的母親叮囑道：
「今日府里人多眼雜的，又來了這麼多生人，可得提防點，別混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或人進來，你去跟老大說一聲，讓他再安排些人在院里守著，我今天老是眼皮子跳，一天總心神不寧的，可別在這大喜的日子出了什麼亂子才好。」
暮雲澤的母親附過身子，笑道，「母親，你就放心吧，且不說今天咱們家的人手，光是老二從警備廳里調派來的衛兵都從這裡排到大門口了，你放心吧，都安排妥當了，您今兒就安心聽戲吧。」
老太太很滿意，這才安下心來繼續聽戲。
白清潯坐在稍遠的位置，她心裡想著其他事，怏怏的提不起興趣。暮雲澤見她無聊，便悄悄湊過來問她要不要出去走走？
白清潯笑著點頭。
兩人悄悄溜出花廳，因為坐在最後，並無人留意。
外面天氣不錯，陽光明媚，兩個人慢悠悠的踱著，不知不覺進了庭院的曲折游廊，腳下石子漫成甬路。兩邊外圍一色水磨牆，地上鋪著白石磯，鑿著纏枝蓮的花樣。
白清潯看著新奇，不由得停下腳步，左右看去，都是白牆黛瓦，旁邊順勢堆著太湖石，山石崚嶒，像鬼怪，又像猛獸，縱橫捭闔的拱立在那裡，一點不落俗套。
走進看，那石頭上面布滿苔蘚，周圍又垂吊著出了嫩芽的藤蘿。
再過些時日，肯定翠綠蔥蔥，非常好看。白清潯心裡暗想。
再往前走幾步，中間一條青石小路。穿過去，裡面竟是一片小湖。
一眼看去，碧波綠水，流水潺潺，垂柳搖曳，中間又夾雜著各種不知名的樹木。
「沒想到這裡竟別有洞天！」白清潯看的目瞪口呆。
暮雲澤挑眉一笑，道：
「這不過是一個人工鑿的湖泊罷了，邊上那些草啊數的，更是沒什麼稀奇的。你要是喜歡，經常來玩就是了，夏天會更好看些，那邊有荷花，小時候我們經常去摘蓮蓬吃，倒是更有意思一些。」
白清潯淺笑，兩個人沿著湖邊走了一會，雖然出了太陽，但畢竟是初春，湖風凜冽，吹了一會兒，白清潯只覺得頭疼，兩個人便回了暮雲澤住所的大廳。
「頭疼的話，還是在這邊歇一會，那裡鑼鼓喧天的，你再過去，難免更不舒服。」
暮雲澤是嬌生慣養的少爺，現在到了她的跟前，那是萬事好商量，唯恐姑娘不高興，那怯懦的小表情，讓白清潯心裡覺得惶恐。
她這會子頭疼的厲害，也顧不上其他，兩隻手揉著兩鬢，微微點頭。
暮雲澤找了半天沒發現熱水，便讓跟著的小廝去倒水，過了許久，那小廝才一路小跑回來，手裡捧著茶壺，著急慌忙倒了一杯，結果腳下踉蹌，半杯茶水灑到白清潯的裙角。
暮雲澤就像點了火的炮仗，立馬炸了起來，呵斥道：
「你這蠢材，這點事都辦不好，毛手毛腳，等下媽媽回來，看我不告訴她去，保管讓你腚上開花。」
那小廝馬上哭喪著臉，拱手作揖道：」少爺，饒命啊，這會功夫下人們都在前面給太太慶壽呢，那些伺候茶水的小丫頭一個都找不到，我這不是怕爺和小姐渴著，只能自己粗手粗腳做，難道還能叫少爺親自沏茶不成，沒成想好心辦壞事，我給姑娘拿毛巾擦吧。」
小廝嗚咽了幾聲，又道：
「姑娘您千萬多擔待，別告訴太太，我這一家老小還指望我這點錢過活呢。」
暮雲澤氣的噎氣，他不是刻薄之人，本就是氣急上說了幾句，又不當真，便狠狠白了小廝一眼，手一揮，「算了算了，趕緊去拿毛巾，別在這礙眼了。」
那小廝千恩萬謝退了出去。
白清潯看到他急頭白臉的樣子，頓時一陣好笑，捂著嘴笑：
「哎，咱們這三少爺平日里就是這樣對待下人呀？就跟古時那皇帝似的，往後咱們見了你也得繞著走，省的磕了碰了，一個不高興還得腚上開花。
暮雲澤欠著身子道：
「怎麼連你也調侃我，我不是看那混小子把水灑你身上急得啊，要是我，就算倒一身上，我也不說一句急話的，關心則亂嘛
白清潯本來正笑著，突的聽到最後那句心一下子涼了下來，她對他，只有朋友之情，可如今這樣大張旗鼓的和他家裡人見面，更是把自己架於火上，回頭攤牌了，那她真就成了水性楊花之人了。
白清潯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麼，只握著茶杯悠悠喝一口茶，目光落向別處不看他。
暮雲澤的性格其實是討人喜歡的，爽朗，真實不做作，雖然有時候行為魯莽欠考慮了些，但畢竟年少，往後漫長歲月的淬鍊，不一定沒有他大哥那樣的城府。
兩個人說了會兒話，暮雲澤見小廝還沒回來，又惦念她濕衣服貼身難受，囑咐了幾句，快步出去找那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