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珍珠的秘密1
中年人說話斯斯文文,看上去也是個讀書人,白清潯心裡的戒備漸次鬆懈下來,道:
「先生,我既是給小女的,就不打算再拿回來,先生不必掛懷,拿去用便是了。」
「這位小姐,我早年也讀過幾年書,明白無功不受祿的道理,如果小姐堅持不去寒舍的話,這錢我們也不敢貿然拿的,小瑾,去把錢還給這位小姐,爹爹再去別處借就是了。」
中年男人看上去落魄,說話卻也頗有骨氣,白清潯心裡暗自佩服,常看書上說,有骨氣的人不食嗟來之食,大概就是這樣子吧。
「爹,娘的病不能再耽擱了.……」旁邊叫小瑾的小孩怯怯的說了一句,心中雖然萬分不舍的,可還是緩緩走向白清潯。
白清潯心裡清楚讀書人的臭清高,嘆了口氣,道,
「先生,您夫人生著病,您怎麼還這般執拗,罷了,我今天就跟您去一趟,您帶路吧。」
叫小瑾的小孩一聽這話,高興的上來拉白清潯的衣袖,帶著她往前走去。
中年男子的家離初小不過百十來米,在一個狹小的弄堂裡面,門口三三兩兩坐著幾個老太太,趁著天氣好在話家常,她們看到有陌生人進來,都斜著眼上下打量,久經世事的狡黠目光彷彿能把人看穿,白清潯低著頭從她們身邊走過。
裡面一條小走廊,一前一後兩家人,共用一個大門,小瑾領著她進了裡面一間屋子,
「小姐,您小心門檻。」小瑾一腳跨過去,又轉身提醒跟在後面的白清潯。
真是個有禮貌的孩子。白清潯微笑著點頭。
屋子裡光線不好,今天又有太陽,所以並沒有電燈,裡面一張床上半躺著一個中年女人,頭髮梳在後面綰著髻子,雙眼微微閉闔著,不時的猛烈咳嗽一陣。
床邊不遠處一張桌子,圍著兩個四五歲的孩子正在習字,剪著短髮,同樣看不出男女。
「姆媽,那個小姐我找到了,你睜開眼瞧瞧吧。」
小瑾走上前去,拉了拉床上女人的手,輕聲說道。
女人睜開眼,掙扎著從床榻上起身,她看到白清潯第一眼,瞬間兩眼放光,整個人異常激動,情緒的波動導致她的咳嗽又加劇起來,她捂著嘴咳了好大一會,稍微平復下急促的問:
「請問小姐可是南巷東街白府?你母親可是白古氏?」
白清潯愕然,這人怎麼還知道母親的閨名?
復又看她幾眼,只覺得有幾分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看她點頭應下,床上的女人一骨碌爬起來下床,也顧不上穿鞋,赤足踩在地上,站直了身子,撲通一聲雙膝跪地,砰砰砰朝白清潯磕了三個響頭,磕完才抬頭道:
「三小姐,我是珍珠!」
「珍珠?」
白清潯腦子像過電一般,瞬間一個激靈,她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瘦弱的女人,就是當年母親身邊那個文文靜靜的丫鬟。
她腦子裡亂鬨哄的,母親去世時自己也不過七八歲,懵懂的年紀,只記得有天從族裡的私塾回來,母親房裡擠滿人,一個個穿著白衣附耳私語,看到自己回來,主動挪到旁邊,給她讓出一條道來。
她蹬著大大的眼睛,跑到母親床邊,她這個年紀,心裡只惦記著玩和吃,知道母親最近生病了,瞧了大夫吃了葯總是不見好。
可今日回來不一樣了,珍珠也沒看到,烏央烏央的一群人擠在一起,她心裡害怕,在人群里鑽來鑽去,只想儘快找到母親。
母親在床上安靜的躺著,身上穿著漂亮的錦衣,她怕極了,怯生生的叫了幾聲媽媽,卻沒人回答。
她膽怯上前去拉母親的手,母親沒有像往常一樣回應她,她又搖了搖,仍舊沒有任何回應。
白清潯哇的哭了出來,最後還是祖母房裡的李媽,把她拽出來帶到自己房裡,告訴她母親去了很遠的地方看病,讓她乖乖聽話。
母親去世后,她也沒見過丫鬟珍珠,再稍微大點后,她偷偷問過李媽和白管事,她們兩個好似商量過一樣,只是搖頭什麼都不說。
時間久了,她都快忘記生命中曾出現過這個人。
「珍珠姐,這些年你去了哪裡啊.……」
白清潯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故人相見總是有話要講,她走過去,輕輕擁抱這個叫珍珠的女人。
「母親去世后,他們都不說不知道你去了哪裡,廚房裡的張媽說你偷了母親的財物跑了……」
珍珠亦伸手環抱著她,哽咽道:
「三小姐,她們說我偷太太的東西,你信嗎?」
「我當然不信他們,你跟我母親那麼多年。」
她搖搖頭繼續道:
「珍珠姐,你快告訴我,當年我母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心裡有太多的疑問。」
「三小姐,吳素之這個狠毒之人,就是她害了小姐啊!」
珍珠一提起這些事,氣的咬牙切齒,胸口一悶,又咳嗽個不停。
一旁站立的中年男子,面對這兩人突如其來的關係,驚訝不已,攬手拉著幾個兒女,站在一旁一聲不吭。
見老婆咳嗽,他趕緊遞過水杯,服侍珍珠喝了幾口,又拍後背待她平靜下來,又端了杯茶水遞給白清潯。
珍珠喝了水,稍微壓住咳嗽,示意丈夫給白清潯搬了凳子,這才緩緩道起那段塵封的往事。
白清潯的母親,閨名古若錦,出生在寧州一個富戶家庭,祖輩也有當官,但到外祖父這一輩,已經完全棄政從商,絲綢,錢莊,船舶碼頭,藥品等,古家都有涉足,在寧州城裡更是風生水起,家財萬貫,家裡來往均是達官顯貴,外祖父更是御賜黃馬褂,常年出入紫禁城。
可惜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繁華落盡一場空。
前朝時局,波雲詭譎,在古若錦即將出嫁之時,古家最大的錢莊產業因蝴蝶效應,引發資金周轉失靈導致款項出錯,逐引發皇室不滿。
外祖父被人舉報查辦,外祖母四處奔波求助,可名利場上的人向來逐利,眼看著古家再無翻身機會,更是無人施以援手,外祖父最後更是在獄中鬱鬱而終。
外祖母也是見過風浪之人,她也看出白家大勢已去,並沒有把家財全部拿來求人,外祖父去世后,她分發錢財遣散家丁,自己帶著一雙兒女回了宣州吳縣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