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無蹤
烙印著古老道符的薄紗帷幔，以三奇、六儀、八門、九星的排列布局，垂落在無處不透露著肅穆的大殿上，不知從何處吹拂來的風，讓帷幔微微漂浮，貌似偶然的疊影，卻又好似隱藏著無限的大道。
“秦廣王，真是有閑情雅致，這雨前配虎跑，堪稱茶道一絕。”
鳳羽撫掌稱讚，閻羅站在他身側，而他們對麵，也就是帷幔之後，那道身影，斜靠在墨玉製成的王座，眼神不曾傳出，便讓人深刻地體會到，什麽是睥睨群雄，君臨天下又是何種境界。
十殿閻羅中，唯一一位仙君，而且是衝破命運枷鎖，勘破一絲命運奧秘的仙君，九天十地之內，除了三大主宰和那些萬載不曾顯化的仙帝，世間能勝過他的人屈指可數。
“貴客臨門，我自然不能小氣，五弟你也來嚐嚐陸判從人間搜羅來的極品龍井吧。”
“陸判那廝，去了人間二十餘年，居然也沒給我捎帶點東西，不曾想大哥竟然收到禮物了，真是差別待遇呀。”
閻羅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說道，在秦廣麵前，他沒必要裝模作樣，可以安心的摘掉那張他幾乎每日帶著的假麵具。
秦廣對閻羅不置可否的一笑，眼神便轉向跟在閻羅身後，以穩健如山的步伐向他走來的男子，縱然僅僅是靈魂體，那份偉岸的氣魄依舊是舉世無雙，這樣的人物，已然擺脫了黃泉帝君轉世的身份，那道桎梏於鳳羽而言，早就消弭於無形了。
在五界仙尊境以上的高手眼中，鳳羽對他們真正的威脅，在於那無限的潛能。
“我該稱呼你，鳳羽，還是帝君？”
“無所謂，任何的稱呼不過是一個代號而已。”
沒有一點矯揉造作，皆是發乎本心，是一種不拘一格的超然，雲淡風輕，功名利祿猶若糞土，棄之毫不可惜可惜。
“鳳羽，你來此找我，是遇到麻煩了麽？”
秦廣還是選擇了‘鳳羽’的稱呼，也未曾自稱‘本王’，在他的記憶中，他稱呼項天問‘天問’的時候，是他們之間的兄弟感情最是篤厚，而一旦換成那冷冰冰的‘帝君’，那份曾經的生死與共，便徹底變了味道。
他並不認為時間能夠逆轉，但參悟命運萬年，盡管他對此的認知仍舊是混沌一片，可還是有所收獲，他了解到，世間所發生的一切，不會是突然產生的，而起源有時候就是一些微小到難以讓人注意的細節，所以他正在用行動去踐行自己悟出的結果。
“有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他現在的遊魂應該飄蕩在黃泉地府的某一個角落，但我找尋了很久，還是一無所獲，可是因為某些重要的原因，我隻有一天左右的時間了，所以想請你出手，借助你那貫通幽冥的無情天眼，掃蕩黃泉的每一個角落，替我尋覓到她的蹤影。”
秦廣王，身為十殿之首，擁有一枚接近聖品仙器級的天眼，名為無情，天眼一開，萬象歸真，眨眼間便能掃視一界的無窮地域，乃是忘川河上天然誕生的至寶，沾染了一絲混沌的氣息，秦廣王能夠以仙君之姿，守住一界之地，這枚無情天眼可謂是付出了舉足輕重的貢獻。
秦廣沉吟片刻，最後還是欣欣然的接受了鳳羽的請求。
如果說世間有人不希望鳳羽隕落，秦廣應當能排在極其靠前的位置，他，還有他的九個兄弟，命運全被綁在項天問身上，而這份不可磨滅的牽絆並沒有隨著項天問的隕落而消失，反而是轉嫁到鳳羽身上，若是鳳羽失敗了，結果有二，其一灰飛煙滅，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他們的結局自然不會比鳳羽好上哪去，其二再度轉世，那又會是不知盡頭在何處的漫長等待，折磨人的程度幾乎能把你逼瘋，這兩種結果，沒有一種是秦廣可以接受的，所以他隻能期盼鳳羽完成項天問未能完成的使命，那樣才能還他們一個自由。
“那就多謝，等找到她，我立刻離開，保證不會給你引來一群蒼蠅的。”
“那樣最好，這次回去後，切記要盡可能的推遲自己飛升時間的到來，在人間界不斷地提升修為，沒有仙尊境的修為，無論你飛升到仙魔佛中的任何一界，你都很難有保住性命的可能。”
鳳羽淡淡地點頭，這一點不需要秦廣提醒他也明白，他得罪的仙帝可不是一個兩個，如果飛升上三界，那些仙帝哪怕是派出一道神念分身，也要比在人間界可怕上千百倍。
秦廣在墨玉王座上正襟危坐，雙瞳突然變成了陰陽魚眼的形狀，開始瘋狂的旋轉，大殿帷幔上沉寂的道符一瞬間閃亮起來，交織出一篇由不知文字構造出的文章，與之同時，黑金剛金鍛煉成的地板上，浮現許多道規則的紋路。
道符文章成形的刹那，陰陽之光如泉水一般從秦廣王的瞳孔中射出，融入道符文章，經過陰陽之光的精華洗滌，道符文章不斷濃縮，最後剩下一個大大的符號懸浮在半空，這個符號，古老、滄桑，好似在將從開天辟地以來的曆史娓娓道來。
符號緩緩地的落下，紋路漸漸擴大，蛻變成蘊含大道法則的裂縫，被裂縫分割開的板塊又像堆積木一樣相互重疊，向大殿的邊緣退去，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呈現在鳳羽眼前，他不敢多打量這個黑洞，因為他仿佛感覺到這個黑洞有專門吞噬靈魂力量的功能。
“無情天眼，天道無情。”
秦廣舌燦蓮花，一句秘語吐出，被黑洞最深處的存在洞悉，整座秦廣殿開始劇烈搖頭，不過宮殿外有秦廣設下的結界封印，所以外界不會發現這裏的情況。
“這就是無情天眼麽？”
鳳羽有點難以置信，他實在無法將眼前這個冒著電光的肉球和無情天眼聯係起來。
這個肉球在不斷的蠕動，黑色的電弧覆蓋著他大半的身軀，其生命特征很明顯，根本不像法寶，說是怪物倒是更可信一些。
閻羅強忍住嘴角的顫抖，艱難的點點頭，這不是他第一次看秦廣釋放無情天眼，但他一樣接受不了無情天眼這副彪悍到極致的外貌。
無情天眼射出兩道嬰兒手臂粗細的黑色閃電，直奔鳳羽和閻羅而去，這家夥的脾氣的確暴躁的很，秦廣的大手演化成山峰大小，拘禁住閃電。
“小情，不許胡鬧。”秦廣對電光肉球輕聲訓斥，寵溺的語氣好像是對待自家的孩子。
“鳳羽，你將你要找的人的外貌特征告訴小情，她會幫你尋找到的。”
鳳羽從自己的記憶中取出玲瓏的一絲靈魂烙印，交給無情天眼，電光肉球不滿的哼哼了兩聲，不過礙於秦廣盯著她的眼神，她也不敢暗地裏給鳳羽偷工減料。
別看無情天眼其貌不揚，辦事效率卻是很不錯，十個呼吸之後，她就停止了運轉，但交給鳳羽的答案，讓鳳羽十分的光火。
“什麽叫沒有，你到底查仔細了沒有。”
“既然你懷疑我，那你還問我幹嘛？”無情天眼很委屈的說道，若是她說謊也就罷了，問題是她說的是實話，鳳羽衝她發火，讓他感到十分的冤枉。
“鳳羽，你先別衝動，小情找不到，不代表你所找的人魂飛魄散了，地府之中有兩處地方是小情也不能窺探的。”
看到鳳羽的神情，秦廣就知道鳳羽此刻有多麽的心急如焚，因此他並沒有賣關子。
“那兩處地方，一個你去過，便是枉死城內的空間，曾經是聖品仙器的枉死城威力盡管大不如前，但其內的陣法尚存，小情是無法跨越等級差距探尋的，另一個地方，就是地藏王菩薩的道場。”
鳳羽漸漸冷靜下來，盡管秦廣說得兩種可能性都不好，但總比沒有希望來的強，既然其他地方沒有希望，這兩處地方他也不得不走上一遭。
“我建議你先去枉死城，地藏王菩薩如今在不在地府還不一定，你要救的人在那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你應該也清楚枉死跟你一直不對付，無論是動機還是能力，他插手幹預的幾率都要超過九成。”
秦廣作為局外人，視角比鳳羽清晰許多，通過冷靜的分析，他很快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我立刻就去枉死地獄一趟。”
“等等，他敢抓人，就肯定算計到你會去救人，此刻等待你的絕對是一個天大的陷阱，還是好好謀劃一番才是上策。”
“我知道，但我還是不會改變我的選擇，救不了她，我會失去我生命的意義，為了我能繼續活下去，你認為我可以不去麽，枉死若是傷了她，就算拚的玉石俱焚，我今日也要挑翻他十八層地獄，讓他們嚐嚐萬鬼噬軀的滋味。”
鳳羽是微笑著說的，但笑容中的陰沉讓本就冰冷的秦廣殿彌漫出墳墓的氣息。
鳳羽的靈魂化作遁光，筆直地朝十八層地獄的方向飛去。
“我們快跟上，莫要讓他真鬧翻了天。”
秦廣拉上閻羅，駕著烏雲，緊隨鳳羽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