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鳳羽的侄子
三年，一千多個日夜，三片大陸風起雲湧，浩瀚無邊的消息，由各種渠道穿梭於各門各派、天下散修之間。
鳳羽三年傳出來的話，一石激起千層浪，成千上萬的議論鋪天蓋地，無數修士擠破頭攀上忘塵山脈，詢問消息的真實性。
漫如蟻群的人潮，水無痕有一百張嘴也應付不過來，後來他幹脆製作了一麵長約千丈的鮮紅條幅，以法力懸於山脈之上的天空，條幅上僅僅以金漆書寫了一個碩大的字，“真”。
沸騰，除了這個字眼，無法形容修道界對此的反應，無論閉死關的老古董，還是隱世不出的活化石，全部被華帝仙府這美味的誘餌給調了出來。多少銷聲匿跡、在世人心目中已死的蓋世強者，又重新浮出水麵，讓人不禁慨歎華帝仙府逆天的威力。
三年的時間裏，修道界維持著前所未有的和平，莫說是道與道之間的紛爭，連小門小派的摩擦都十分鮮見，所有人均在為華帝仙府開啟的那一日盡心準備著。
每個人都抱著去分一杯羹的打算，那可是傳說之中，巔峰仙君的府邸，地上的泥土說不定也孕育著神性，運氣再差也不至於會空手而歸，何況誰會認為自己不受上蒼的青睞，歸根結底有一點，反正不會有修道士會放棄參加這次盛會。
時間在等待中蝸行，煎熬著浮躁的人心，離三年之期還差將近一個月，忘塵山脈外荒蕪的平原，便有修士陸陸續續的聚集。其中大部分是無門無派的散修，並且不屬於散修秘境，實力不高且身份低微，自然不敢貿然登臨忘塵山脈，於是各式各樣的帳篷，開始布滿山脈的四周。
水無痕聽到守山弟子稟報後，僅是淡然一笑，下令忘塵門人不得行驅趕、勒索這類卑鄙之事，並派遣弟子給山下送去生活必須的物資。
不論那些人會不會說他作秀，身為忘塵宗宗主，這門麵工作他還是要做好，至少不讓人挑出毛病來，省得外人詬病忘塵宗。
但水無痕的擔心明顯是多餘的，忘塵如今坐實了天下第一宗的名號，一般的修士視之若神明，再者華帝仙府開封在即，在這個關頭，誰敢掀起謠言風暴，要是惹怒了鳳羽，取消讓他們進去的承諾，到時候眼淚眼眸夢羅大陸也是白瞎。
日期漸漸臨近，山脈聚集的人達到一個令人乍舌的程度，但秩序井然，凡是有鬧事跡象的，全被如影子般神出鬼沒的高手鐵血鎮壓，其中沒有一人使用的是忘塵宗的道術。
對於那些死相淒慘的家夥，誰也沒投去一縷憐憫的眼神，這個時候妄圖搞破壞，就是在威脅他們的利益，威脅到利益，便是他們最大的敵人，死了是活該。
山脈外的情況超乎了水無痕之前的預計，還有五天，可山脈外聚集的人數就已超過百萬之數，這還幸虧鳳羽之前，多加了句，知天應命以下境界的，要有通天巨頭領著，放可以進入，有此限製，才削減了人數，否則數字後麵極可能會多吊一個零。
為了應付如此龐大的人流，水無痕動員全宗通天巨頭，參與建造各種住所，並且發現懸賞令，募集來大量通天境五個層次的高手一同趕工，一夜的時間，數以萬計的建築從天而降，讓世人見識到忘塵宗，彪悍的武力和雄厚的財力，至此過後，無人再敢動什麽歪心思。
所有人靜等著三年之期的圓滿，無數道熾熱的眼神，仰視著忘塵氣勢非凡的山門，若是眼神有實質的溫度，估計忘塵山門此刻已被熊熊烈火燃燒起來了。
“師兄，我好驕傲自己是忘塵的一員。”稚氣未脫的小孩，站在山門，俯視著黑壓壓的人群，無比驕傲的說道。
“龍芯，這種虛華的東西算什麽，你要是有誌氣，就要以鳳羽神祖為榜樣，努力地提升境界，你要記住，如今的你不過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真正能夠俯視群雄的人是神祖，而你之所以站在這裏，是忘塵賜予你的榮耀，若是有朝一日你配不上這份榮耀，亦或是給忘塵抹黑，你人生的結局肯定比此刻你腳下的人更不堪。”
孩童身旁，手握玄清一氣劍的男子，冷冷的凝望了這個叫龍芯的孩子許久，淩厲的斥責完全沒有因為龍芯年幼而有所收斂。
“師兄，我錯了。”
龍芯沒感到委屈，更沒流淚，從有記憶起，他所受的教育，就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除非至親摯愛的逝去，否則任何事情也不值得去流淚。
看到龍芯很幹脆的認錯，男子的態度緩和了許多，“龍芯，你的天資比師兄好許多，日後你要攀登的高峰，是師兄窮盡畢生之力也無法企及的，我對你的告誡都是為了你好，不要辜負你爹娘的期望。”
“師兄，叔叔真的那麽厲害麽，可我從未見過他出手？”
知道男子沒有生氣，龍芯好奇地說出了深埋在心底很久的疑問。
男子摸了摸龍芯的頭，以最溫柔的口吻說道，“小家夥，你叔叔自然了不得，摘星弄月、力壓九州，天下誰人能奪其纓，不然你爹會舍得讓不滅殿的小寶貝，投到忘塵門下。”
龍芯推開男子的手，鼓著嘴巴，不忿的說道，“武赫師兄，別老是叫我小家夥，我不小了，還有小寶貝又是什麽，聽得我一陣惡寒。”
“嗬嗬，龍芯你毛長全了麽，居然擺起大人的姿態。”
看著龍芯這副忍俊不禁的模樣，男子瘦削的下巴輕輕揚起。
這男子便是鳳羽初來忘塵時，在酒仙峰上侍奉他的武赫，後來得到水無痕的重用，鳳羽也多次指點他，令他修為突飛猛進，領悟時間和空間法則，眺望禦天境巔峰。
數十年前，禦天境是他做夢也不敢想的境界，可現在他卻真實的駐足在這駕馭大道的境界上，而且這並非是他的終點。
這輩子他最敬佩的人，不是他的師傅酒仙子，不是掌教水無痕，而是鳳羽，他今時今日的成就都是鳳羽賜予的，他今生最幸運的一件事，估計就是被師兄弟排擠，分派他去服侍鳳羽，如果不是這樣，他也許還是酒仙峰上端茶送水的小廝，亦或是老死掉，成為荒塚中的一堆白骨。
人的際遇就是如此奇特，稍微的偏差，說不定便能徹底改變人一生的軌跡。
“我不是裝大人，我爹說，成人還是不成人，不是由年齡來決定的，而在於那顆無可撼動的心和永不屈服的傲骨。我娘告訴我，鳳羽叔叔七歲時，就獨抗落家、挑釁通天，九歲時，更是孤身離家，發跡於幻獸森林，從此一發不可收拾，我屠龍芯今年也快七歲了，為什麽不可以是大人。”
武赫沉默了，以他的性格，很不喜歡那些有家世背景的二世祖，可偏偏對龍芯，他有種發自內心的疼愛，沒有一絲反對，就扮演起這亦師亦兄的角色。
從龍芯眼眸中，仿佛映著一道身影，身影陌生卻又倍感熟悉，武赫曾經思慮很久，才發現那道身影是鳳羽，又或者更準確一點說，是童年時代的鳳羽，比他初見時的鳳羽，還要脆弱許多。
“好，你是大人，不過看你爹來了，在他麵前，你還敢不敢自詡長大了。”
武赫有些時候還真奈何不得龍芯這臭小子，龍芯不僅有鳳羽天生霸氣的風範，還繼承了他爹屠雲骨子裏狂傲不羈的個性，同時又兼具他娘梧桐的俏皮可愛。
武赫不清楚他在不滅殿如何，但龍芯在忘塵絕對吃得很開，深得水無痕等一眾高層的喜愛，其中以水無痕為最。
這些年水無痕心性變得淡泊，像凡俗的老人，喜歡上含飴弄孫，可惜水劍鋒和水月吟都不在身邊，所以他將所有的寵愛全部傾瀉在龍芯身上，但凡龍芯開口，水無痕是使命必達，全宗上下除了武赫，其他人捧著這小祖宗，甚至連武赫，最多也就板著臉，下手他還真不敢，萬一打出個好歹，自己舍不得不說，光是向水無痕和屠雲這幫不講道理的人交代解釋，就會活活折磨死他。
“爹爹要來了麽，那娘親呢？”龍芯是一臉興奮，他來忘塵也兩年多了，期間就梧桐來過一次，這次自己的爹娘要來，自然很高興。
“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子，還大人呢，就是個乳臭未幹的毛小子。”
沉浸在要看到爹娘的喜悅中，龍芯都忘記要跟武赫鬥嘴。
受不了龍芯希翼的目光，武赫幹咳了兩聲，“你爹是來和你叔叔商討進入華帝仙府事宜的，至於你娘應該和你三位嬸娘嘮家常吧。”
“他們來了？”龍芯驚訝之餘，丟給武赫一個大大的白眼，他就奇怪今早武赫幹嘛突然拉他來山門巡視，原來是故意不讓他見他爹娘。
“看什麽看，華帝仙府事關重大，你個渾小子的事情，如何比得上。”
“我爹不行，那我娘呢！”龍芯言辭咄咄，沒有退縮的意思。
“那個？”武赫自己一時說漏了嘴，他又不是善於圓謊的人，幸虧他臉皮僵化習慣了，皮膚下的那份紅燥被掩蓋的很好。“你要和我繼續拌嘴，我無所謂，慈母多敗兒，你不見也好。”
龍芯一拍腦門，暗道差點上了武赫的當，隨即不管武赫，朝忘憂神殿奔去。
“臭小子，別人還誇你聰明，我看你笨的可以，就你這兩條短腿，跑回去估計要等到天黑吧。”
龍芯沒有發怒，反而嘿嘿一笑，從懷裏取出一疊符籙。
“一瞬千裏符！”
“水爺爺送我的，用來趕路很合適。”說完手中的符籙一閃，他的人影就從武赫眼前消失了。
武赫差點爆粗口，一瞬千裏符用來趕路？這也太他娘的奢侈了吧。
那可是萬斤難求的一次性消耗品，領悟時空法則的修士才能祭煉，他自己倒是祭煉過幾張，但都倒賣出去了，這小祖宗倒好，一疊一疊的用，不用說也知道是財大氣粗的水宗主送的，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武赫無奈的搖了搖頭，腳踏虛空，追趕龍芯的腳步，省得這古靈精怪的家夥，在背後對他娘和嬸娘說自己的壞話，不然有他好受的。